房里的陈设很是简单,一张软榻一张琴台,隔了一道珠帘可以看见里面是床榻和梳妆台。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正坐在琴台前,手指随意地拨着琴弦,划出一串清令的弦音。
她只着了一件藕色的抹胸襦裙,披着淡粉的软烟罗,两截藕臂和大半的玉白sū_xiōng在轻纱之下若隐若现,严玉阙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便挪了开来。
他这一动作全被素心看在眼里,她起身从琴台后面走了出来,「我当是哪个王公子弟在外巴巴地等不及见本姑娘,所以才托我这位旧相识帮忙进来要和我见上一面……」她走到严玉阙跟前,食指挑起严玉阙的下巴,勾过来让他看着自己,「却原来是个连正眼都不敢看本姑娘一眼的人……」
素心的手指碰到严玉阙的时候,他的身体很明显地震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没能掩饰住的厌恶,将素心的手往旁边一拨,「我不是来见你的。」
这一说,素心先是一愣,接着失声笑了出来,一步一步退开,脚碰到窗下的软榻,身子一软便倚了上去,用着调笑的语气道:「这位爷,您可真风趣,您到这风月之地不心想着寻欢作乐,难道您是特意来倚翠苑赏月的吗?」
严玉阙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起成拳头,眼见着他又要发作,刘琦忙上来打圆场,「好姐姐,你就别逗我们了,我和我们大人来这里是办正经事的。」
「大人?」素心清眉一挑,微微眯眼又将严玉阙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这才敛下神情,拢了拢身上半畅的纱衣,声音亦冷了许多,「你们想问什么?我这里除了风月乐事、闺房秘技,恐怕就没别的了……哦,我想起来,坊间最近流传了一本春宫宝典,你们有兴趣可以拿去翻翻。」
素心说这些耻人的事情的时候面色丝毫不改,就好像说着晚膳吃些什么一般寻常,反倒是严玉阙在见到她真的递了一本上面有「闺乐」二字的册子过来的时候,两颊不自然地红了起来。
刘琦则像是早就知道她是这副德行一般,赶忙走过去一把夺下她手里那羞人的东西,往软榻的垫子下面一塞,「谁要你这种东西了?我们来是想看一看你刚才在戏台上跳舞时穿的那件羽衣。」「哦~就为了这个?你不早说……」素心露出兴趣缺缺的样子,手往房间另一头一指,「就挂那了,你们自己去看吧。」见到两人头也不转地直奔那件舞衣而去,有些懊恼地又加一句,「小心别弄坏了!」
刘琦从架子上取下那件舞衣,搁在手臂上让严玉阙仔细打量,自己也细细观察了一番之后道,「虽然花色纹样不一样,但小人觉得这件舞衣和太后那件霓裳羽衣应是出自同一批工匠之手……」说着,手指点了点裙摆上缀了孔雀羽毛的地方,「尤其是这里用的雀羽,和太后的霓裳羽衣上的色泽非常接近,泥金的工艺也完全一样……」
严玉阙虽然不敢确定刘琦说的完全正确,方才在远处看的不真切,这会儿拿在手里,那丝缎的触感以及织锦的花纹,凭他在绫锦院的这些年,一眼便能分辨得出这是绫锦院才能织造出来的东西。
素心就坐在一旁气定神闲地吃着果盘里的小点心,看着他们两人翻来覆去地研究她的舞衣。
严玉阙很肯定这件舞衣的出处后,眼神一凛,扫向素心,质问她道:「为什么你会有绫锦院织造的东西?绫锦院所出皆为王室所用,民间私藏可知是要被问罪的!」
谁想这话根本没有唬住素心,反倒换来她「噗嗤」一声笑,「民间私藏……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太好笑了……」一直到严玉阙的脸色又沉了几分,素心这才止住了笑,脸上却有轻蔑之色,「谁私藏你们绫锦院的织锦了就算是皇帝老子用的,本姑娘看不上眼的照样弃之如蔽履。」
「你?!」严玉阙攥着那件舞衣的手抖了抖,怒道,「竟敢出此妄言?!」
眼见两人又要起争执,刘琦只能再次出面圆场,「大人息怒……大人息怒……素心姑娘名贯京城,富家公子所赠的倾城之物能堆成山,自然眼光独到了一些。」然后连连向素心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激怒严玉阙了。
于是素心便收了接下来的刻薄言辞,缓声道:「其实我早就听人说了,这次流云郡主出塞和亲,太后将她的霓裳羽衣赠予郡主,可谁知那舞衣保存不当发生了损毁,而绫锦院又丢失了霓裳羽衣的花本,现正上下犯愁如热锅上的蚂蚁,我就想你们总会把主意打到我这件舞衣上来的。」说着走过去从刘琦手上抽走那件舞衣,往自己身上一披,明灭的烛火下,舞衣上编织的金线与雀羽,流淌出水纹一般的华光。
「我老实告诉你们,这件舞衣和太后的霓裳羽衣确实出自同一个挑工,出自同一批织匠,只不过那位挑花工在帮我编结花本的时候说过,如果和太后的舞衣一模一样,恐怕将来传出去会被治一个大不敬之罪,故而在纹样上稍稍做了一些修改。」
刘琦眼睛一亮,对严玉阙道,「这样说来,只要找到给素心姑娘这件舞衣编结花本的挑花工,就能让他凭记忆复原霓裳羽衣的花本了。」
素心接着刘琦的话说道:「刘琦说的没有错,你们可以找那个挑花工,他最近会来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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