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云璟乐得自在,坐在一旁安静地剥着花生喝着茶,不动声色地分出心思听人交谈唠嗑。
女人的话题不是家长里短便是新的衣服款式、新的首饰花样,祝云璟越听越无聊,就见那位方才还刻意挤兑他的女人抬起手,一面给旁的人看自己手腕上戴着的碗口那么粗的镶了宝石的金镯子,一面装着不以为然地笑着说道:“我家老爷前几日从关外回来时给我带的,戴着别提多累人了,他还一定要我戴,说好看,他懂什么叫好看啊。”话说完,引得一片艳羡的赞叹。
另有人也不甘示弱地攀比道:“我家老爷也是,每回去关外总喜欢给我弄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回来,跟他说了多少次了家里什么都有,他偏不听,那关外时常都要去的,费那劳什子功夫做什么。”
祝云璟抬眸瞥了一眼,这两个女人都是这扈阳商会排名前十的大商人的妻子,庸俗是庸俗了些,他在意的却是她们这话里的别的东西,原以为这里的人敢留在边关做买卖是因为有茕关这道坚实的关卡在才无所畏惧,原来他们还会亲自送货去往关外交易吗?
再后面女人们便七嘴八舌地说起了从自家男人那里听来的关外见闻,就在祝云璟的思绪逐渐跑远了的时候忽然有人话锋一转道:“别总说那些没意思的东西了,你们听说了这茕关新来的年轻总兵吗?就是之前那把北夷人打得不敢再冒头了的那位征远军统帅,听人说他长得可俊俏了,在京里的时候皇帝老儿还想把公主嫁给他,他都没要,来了这里才没几个月竟然要娶个男妻了,好似马上就要举行婚礼,前两日我还听我家老爷说要合计着以商会的名义送份礼过去,虽然我看人家未必看得上。”
祝云璟:“……”贺怀翎什么时候有艳福娶公主了?
“可不是嘛,可惜那么一个俏将军却要娶个男妻,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有人不无惋惜地叹道。
虽说大衍朝的开国皇后就是男人,且男妻地位与寻常妻子并无不同,但总有人存着偏见,越是高门越不会娶男妻,就连寻常富贵一些的人家,也最多纳一两个男妾而已。女人们兴致勃勃地议论起来,这里的女人并没有那些贵妇人的矜持,说起这些事情来丝毫不觉脸红,而且似乎个个都对贺怀翎充满了兴趣,祝云璟忽然想起贺怀翎刚回京那日一路鲜花香囊不断的情形,心里莫名冒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绪。
女人们说了一阵贺怀翎又聊起了他身边的副将,便有人撇嘴道:“听说那位陈副总却是个fēng_liú的,包了个妓馆里出来的女人做外室,就藏在那杏花街的胡同里,也不知怎么想的。”
立刻有人接话道:“我也听说了,我还听我家老爷顺口提过一句,那歌妓还是那张知府为了讨好那位陈副总才送过去的,陈副总喜欢得很,男人嘛,都那样,见着漂亮女人便走不动路了。”
养外室本就遭人鄙夷更何况养的还是个妓女,这么一说原本因为贺怀翎对武将还有些向往的女人们又纷纷改了口,说那些当兵的就是粗鄙,嫁了他们不定得受什么罪,好似她们若是还待字闺中便真有机会嫁一般。
酒宴进行到一半,祝云璟借口要如厕被丫鬟领去了后头的耳房,路上见到许多穿着曾家长工服饰的下人正在忙碌地装箱搬货,不由地顿住了脚步,眯着眼睛看了一阵。
见祝云璟似有好奇,一旁的小丫鬟笑着解释了一句:“那都是这两日集市开市要送去关外的货,太太您走这边吧。”
祝云璟的目光沉了沉,收回了视线。
离开曾宅已是午后,上车拉上车门后祝云璟立马扯了面纱蹬掉了鞋子毫无形象地瘫了下去,贺怀翎拍了拍他的手:“如何?”
“不怎么样,一群庸脂俗粉,眼皮子忒浅。”
贺怀翎忍着笑:“就一点收获都没有?”
“那倒不至于,”祝云璟烦躁地拨开垂下来的辫子,说道,“听她们的语气,商会里头的那些人像是经常会亲自去关外走动,似乎跟那些关外的那些王公贵族都有往来,一点不怕被战火波及。”
“嗯,”贺怀翎点头,“他们手握夷人需要的重要物资,夷人讨好他们都来不及,即便抢也不会抢到他们身上,就是苦了这边境地带的那些贫苦百姓。”
祝云璟冷道:“那些东西能顺利从关口运出去,少不得守边军中有人在帮他们,这么多年了,朝廷竟是一点都不知情,他们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种事情若没有确实的证据,没有当场人赃并获,谁都不会轻易惹祸上身,毕竟牵连太多了,钱总兵的下场你也看到了。”
“废物,”祝云璟低骂一声,“那你打算怎么办?”
贺怀翎诚实道:“眼下只能加大对关口进出时人员货物的查验力度,我们初来这里,即便我是总兵,也没有手眼通天的能力,陈副总在这已经经营了好几年,他有的是法子在我眼皮子底下帮那些商人把东西送出关,我会叫人盯着他,但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且不说即使人赃并获他亦可以找借口推脱自己并不知情,我们的主要目的是揪出商会背后的林家,而不是对付陈副总。”
“我见曾家现在还在忙着装运货物,里头会有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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