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此时无声
第二日晨光初亮,一束阳光将空气扑出颗粒状的尘埃,飞扬的檐角“啪”地垂落一滴晨露,恰正打在屋前的木芙蓉花瓣上。
秋溯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觉得有点冷,用手往床边扑了扑……没有人。
隐约记得昨晚林懿出去后好像真的就没再回来过了,秋溯慢腾腾地坐起身,用被子把自己包住,想唤琉脂来更衣。
眼睛扑棱扑棱眨了几下,嘴巴微微张开一点,舔舔嘴唇,又“噗通”一声栽下去睡着了。
像牧童短促笛音的一曲春歌,清晨的知更鸟在殿外的枝头嘹亮清鸣,吹散了一秋的寒意。南怀地势平坦,水脉纵横,而气候温润,只到隆冬有一股水泠的逼仄寒汽。今日是个晚秋晴明日
,空气里都散发着食物成熟后的香甜。
秋溯披着夹棉的苏绣月华锦衫,双手交叉摩擦着望偏殿而去。折过一条曲折回廊,刚踏进月牙门,便听见飒飒的破空之声。
深黄的银杏绽放褶皱的秋扇,在风中微微招摇。廊旁花圃里的晚香玉燃尽了一夜馥郁,到清晨只留下淡淡的余香。
树下的林懿仅着一件月白薄衫,虽覆着剑意,却仍不掩气质高雅,头发被高高地束起,更露出形状优美的眼眉。他正面无表情地将剑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由前反手斜挑,身后一瓣跌落的
银杏树叶被“唰”地分成两半,而这两半又妙到巅峰地分别穿开了余下凋落的两片树叶。
秋溯惊讶地捂住嘴,乖乖地站在廊柱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惊扰他。林懿倒没有在佳人面前献宝的嗜好,瞥着落地的几瓣树叶微微皱眉,便收剑走到秋溯身边。
秋溯低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练剑……打扰你了,我现在就走。”
林懿闻言,撑手在廊柱上拦住她的去路,看她慌乱地侧头要往另一边走,又闲闲地伸出右手也撑在她身侧,然后用额头抵住她的小脑袋按在廊柱上,双手将她环抱在自己与柱子间,头稍
微侧开吻住了她的唇。
风带花香,窗送鸟鸣,晚秋的寂静庭院里,长廊曲折处,此时正立着一对相偎相依的璧人。
秋溯眼里晨起的睡意瞬间消散,月牙眼圆圆地睁望着眼前的少年。林懿勾唇一笑,轻轻松开了她的唇,道:“娘子怎这般生涩,睡一觉起来连亲吻都不会了。”
秋溯垂下眼,轻轻咬着唇。
林懿伸出食指勾了勾她的下巴,将她的眼神落回到自己脸上,道:“好好的,和夫君说话羞涩什么?还是夫人其实想……吃过了就翻脸不认人?”
秋溯立刻回想起昨夜迷乱中自己主动坐在他身上放肆起伏的一幕,脸颊更添红晕。看林懿张口还想再说,终于抬腿踩了他一脚,气急败坏道:“你你你……放肆!”
林懿见她急了便松开手,准备好好安抚一番,却听墨染在门后低声道:“陛下,皇夫,公主府下了拜帖。”
秋溯没好气地瞪了林懿一眼,又被他抱回去,一面挣扎一面道:“拿给我看看……手拿开!”
墨染低着头谨慎地走进来,将请帖双手低身递给秋溯。
那是一方沈香木镂刻山水的砑光笺,纹理细腻,镂刻细,看布局似是高山远亭,笺牌虽是南怀独有的致,景色倒不若南怀风物。秋溯将砑光笺正正地翻过来,只见背面是一封邀宴的
骈言,词句极端工整,文学造诣不低。
林懿将下巴垫在秋溯肩上,借着她的手看了几眼,轻声带点疑惑道:“昌薇?”
秋溯:“哼。”
墨染识趣地退下去。林懿说道:“按制理应先拜见南怀陛下,才能会见其他人,我们明日夜里便能到都城,后日清晨拜见陛下。你回复她之后一两天的日子都可以。”
秋溯随意地伸手理了理鬓角,回复他道:“哼唧。”
林懿无奈地扶额,问道:“怎么了?你不愿意见她?”
秋溯嘟嘟嘴不说话。
林懿道:“近来沈迷于陛下周身,臣武艺荒废许久,正待勤练。不如请陛下代我去?”
秋溯拿眼睛斜斜瞟他两眼。
林懿终于没有办法了,轻轻用口型对着秋溯说了三个字。
秋溯瞬间睁眼惊讶不能自已,甚至退后了两三步。
林懿微笑着拍拍她的头,轻声道:“骗你的,这么紧张做什么。”
秋溯眼中闪现一瞬间的低落,转瞬又掩饰地不露痕迹,无所谓道:“大清早,哪有拿这种事骗人的。激得我一身**皮疙瘩。”
林懿笑了笑,什么都没说,便慢慢穿过了月牙门。
秋风卷起破碎的银杏树叶在空中盘旋着飞舞,不知去向。秋溯扶着廊柱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想了一会,竟分不清心中是悲是喜。
二十七情人峰
为了避免舟车劳顿伤及秋溯腹中的皇子,南璧队伍一路上多有停顿。林懿仍是在队伍最前首,停下来时便倚着马看一会书,或者和身边的侍卫交流几句。
秋溯一直为了早上失当的反应而心里不安,又觉得也许伤害到了他,一直想等他过来好好和他说几句话。然而林懿这日就像不认识秋溯一样,无论秋溯在背后怎样望着他,也不曾在队伍
休整时过来一次。
眼看着他用剑鞘和身边的侍卫长比划着剑式,除了护卫自己的三层侍卫纹丝不动,其他属车的人都好奇地朝他越聚越多。秋溯偏了偏头,即使从人群的缝隙中也看不到他了,不由深深叹
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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