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隔天近午,早过了上工的时辰,阮玉菁才大摇大摆地走进绣房。
“各位早呀!”
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迟来有任何不对,态度大方又自然地朝已经工作了整个上午的绣娘们打招呼。
平时就与阮玉菁混在一起的一对姊妹花——柯素琴及柯素莉,一见她进门,马上将手上的针线丢下,急忙起身迎向她。
姊姊柯素琴讨好地说:“玉菁姊,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昨天咱们大老远到虎尾山上去赏花,脚走得好酸好胀喔!你怎么不多休息休息?”
“是呀!多睡会儿,神才会好呀!”妹妹柯素莉也不遑多让,顺着姊姊的话搭上了一句。
“哎唷!不过就是脚有点酸而已,又不是手废了,如果我不来绣房,到时候绣幔赶不上参加评绣宴的话,那我可真是罪过啰!”
阮玉菁大言不惭地说着大话,讲得像是如果绣房里缺了她,参赛绣件就无法完成似的。
晚了柯家姊妹一步来讨好阮玉菁的刘小倩,立刻抢着接话。“是呀!玉菁姊的手巧,这绣屏要是没有玉菁姊的话,肯定失色许多,到时候别说参赛来不及了,只怕还会让爷儿怪罪下来呢!”
这个睁着眼说瞎话的刘小倩是福姊房里的绣娘,平常就喜欢说三道四、逢迎拍马,素来就爱巴结阮玉菁,所以不管说出来的话有多离谱、多恶心,她一点都不会脸红,也不会被口水噎到,说得可顺溜了。
这儿一言、那儿一句的,几个绣娘团着阮玉菁七嘴八舌地将她捧得爬上了半天高,让她享足了高高在上让人吹捧的开心滋味。
听着她们的对答,杏花等人不禁庆幸阿鸾刚好去取绵金绣线所以不在房里,要不,以她的个肯定会按捺不住地拍桌直骂她们无耻,又会与阮玉菁冲突起来了。
看着阮玉菁的嚣张,就连一向会做人、不爱管闲事的福姊都忍不住在心里直摇头。
看到眼前的离谱情形,还真不能怪阿鸾会看阮玉菁不顺眼呀!
阿鸾站在紧临凤府西翼高墙而筑的绣坊偏院里,手里拿着由八股红绳编成、上面串着数支小巧细致银锁匙的红绳锁串儿,面对着一间窗棂及门板上都雕着蔓草花纹的库房。
她低头看着手中有着美丽图腾的银锁匙,不禁回想起她拿到这串锁匙的情形——
这串锁匙是她被调去绣制绣屏的第一日,从王福手上接过来的,而当她接下锁匙串时,还一起拿到了一只有着凤府家徽虾封的信封。
她由王福那儿得知,这串锁匙是开启偏院库房的锁匙,能进那间库房的,一向只有凤霖一人而已,可以想见,那里面存放的肯定是价值不菲或是对绣坊非常重要的东西。
当阿鸾一脸不知为何会收到这支重要的锁匙之时,王福把凤霖的话交代予她。
“这串锁匙是比半座凤栖绣坊还贵重的物品,爷儿说从今儿起交给你保管,有空进去看看有什么是绣品能够用得到或是需要用到的,要你自行做主就得了!”
说完话,王福将阿鸾留在管事房内,自己就离开了。
被留在管事房里的阿鸾,呆愣了好一会儿,才走到桌前,将锁匙串儿轻轻放下。
她看了看执在手中的信封,取来桌上的一方薄片银尺将封蜡刮除,小心地把里面一张三折芙蓉纸展开来。
展开后,那张淡云红色的纸面上是一幅幅锁匙花样与锁头花色的配对图样,而在图样的右方有两行强劲有力、如龙飞凤舞般的行云草书。
不需要看最下方的落款,她也知道这封信绝对出自凤霖之手,因为他的字就像他的人一样,带着迫人的霸道及强悍。
她仔细阅读那行字,然后依着交代将繁复的图样记在脑中。
再三确认自己已经完全记起之后,阿鸾才依指示把那张解锁图烧成灰烬,以防被人窥得其中奥秘。
从信中,她清楚得知开启库房锁头的方式。
但她所不知道的是,这件事,暗示了她的身分将从接下这串锁匙后开始改变,从即刻起,她就成了凤霖认定的女人。
她将慢慢披上凤凰彩翼,成为一只美丽的鸾鸟……
阿鸾摇了摇头,回过神来。
按照记忆中的配对方式,她拿着花样各不相同的银锁匙,从门扉下方将一把把的锁头打开。
当她顺利地开了门上及门下各三道锁后,她捡出锁匙串中左右两头的两只锁匙,将它们背对背紧紧压住。
然后她不知挪动了哪个部分,一条细小但坚固的横勾便从锁匙的柄部跳了出来。
她将它们左右反身扣住两支锁匙,将它对准门扉中央一道乌紫金锁头,向里一推,一声清脆的喀答声随即响起。
接着阿鸾的口中无声地念着口诀,以拇指暗暗地使力。
向右轻颤三下、放松、两下、放松、七下……不能有丝毫迟疑,在最后一次放松使力的动作之后,食指指腹向右一推,同时将锁匙拉出。
那道乌紫金锁里部霎时传出如珠玉滚动般的悦耳相击声,她伸出左手拉起锁头,那不如外表看似沉重、反而异常轻巧的乌紫金锁,就落入了她的手心中了。
呼出屏在脯间的气,她放下了紧绷的心,红润的唇瓣因为顺利解锁而抿出浅浅的笑意。
她推开美的门扉,走进了屋里,触目所及,放满了用青布裹住的布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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