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玉仙又跳了起来,要抓孟继祖,孟继祖一闪,闪在孔学尼身后。孔学尼是个近视眼,一只手按着眼镜,一只手连连摇着:“使不得,使不得。”孔学尼越说使不得,孟继祖蹲着身子,藏在他身后,两只手按着孔学尼两只胳膊,越是左闪右躲。弄得孔学尼像不倒翁般,恨不得要倒下去,急了,口里只说哎呀。燕西走上前,将花玉仙扯到一边,笑道:“我来解个围。”花玉仙笑道:“别拉拉扯扯的。”燕西笑道:“你也要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吗?”花玉仙笑道:“我倒是不在乎。咱们太要好了,在座许多人,又要说闲话的。”刘宝善道:“大家别闹,让我来想个调和的法子。老赵熟人很多,能不能再请两位来?大家凑一个热闹。”赵孟元道:“熟人是有,可是今天晚上,大家都有戏,不容易把人家请来。”王金玉对赵孟元道:“有是有人,可是没有什么交情,不知道人家来不来?”赵孟元道:“没有交情要什么紧?这一次认识了,下次就是交情。别的我不说,若是打八圈牌,你赵大爷能负这个责任。”金玉道:“赵大爷不许愿则已,若是许愿,漂过你们没有?”花玉仙从中对赵孟元伸出一个大拇指,笑道:“不含糊!”赵孟元道:“既知道不含糊,就把你们介绍的两位人说出来罢。”王金玉道:“一个是黄四如,一个是白莲花,都是唱衫子的。”燕西笑道:“反正是小姑娘,唱胡子的唱黑头的,也不要紧。”花玉仙道:“要不,我把刘金魁也叫来,她的黑头唱得不错。”鹏振摇头笑道:“呵呦!罢了!她那副尊容,又大又粗,又是黑麻子。”花玉仙道:“七爷不是说,只要是小姑娘,唱黑头的也欢迎吗?”燕西笑道:“别再耽误了,要请客赶早去请。若是还延迟时刻,我们要等到半夜吃饭了。”王金玉道:“用不着再去请,让花大姐打一个电话去,她就来了。”王幼春笑道:“嘿!好响亮的名字,这花大姐三个字,多么好听啦。花大姐,你快打电话罢。”这花玉仙认识几个字,也会看《红楼梦》。听了王幼春这样说,是学《红楼梦》叫袭人的口吻,是有意讨便宜。便道:“王二爷是最调皮的人,说什么话也不肯放松人一步,我总算怕了你就是了。”王幼春笑道:“我又不吃人,你怕我做什么?”花玉仙道:“你不吃人,你比吃人还狠呢。”燕西道:“别说了,你们二人闹着唱上《梅龙镇》了,有完没有?再要闹下去,就天亮回家了。”花玉仙道:“就是这样说,我去打电话。电话在白莲花家里,黄四如是他们街坊,一叫就来了。可是有一层,她们若是肯来,要借哪一位的汽车用一用。”这句话刚说完,鹏振和王幼春、李瘦鹤、孔学尼、刘宝善五个人同声答应一句有。赵孟元道:“我们没有汽车的人,答应不上这个有字,多么寒碜!孟三爷,我们发一个狠心,也去买一辆破货来装装面子罢。”燕西道:“要汽车,有许多人答应算什么?必得……”花玉仙早用个指头,塞住耳朵,自打电话去了。打了电话回来,果然两位客都算答应来。还是刘宝善算半个主人翁,把自己的汽车去接。
果然很快,不到三十分钟,就把白莲花、黄四如接到。花玉仙就给她两人一一介绍。黄四如的脸子,虽不算十分地漂亮,但是她在台上唱起戏来,声音非常清脆,而且唱玩笑戏的时候,传神阿堵,却是妩媚动人。她虽然不认得在座的人,在座却都认识得她。花玉仙一介绍之下,她就对燕西笑道:“我们好像在什么地方会过。”燕西笑道:“当然会过,而且会过多次,不过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罢了。”王幼春笑道:“了不得,你们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都会认识起来,你们彼此注意的程度,也就可观了。”鹏振笑道:“幼春说话,实在不客气。大家还是初次见面的朋友,你怎样就开起玩笑?”黄四如笑道:“不要紧,我向来就在台上和人开玩笑的。”王幼春道:“好!老黄是真开通。这种人,和我就很对劲。”黄四如在这里随便说笑,那个白莲花,却是携着花玉仙的手,默默坐在一边。她也不过一十七八岁的光景,穿一件宝蓝印度绸的夹旗袍,沿身滚白色丝辫。她不像别个坤伶,并没有戴那种阔边的博士帽。她也没有剪发,挽了一个辫子蝴蝶髻,耳朵上坠着两片翡翠秋叶环子,很有楚楚依人的样子。燕西看着,就说道:“白老板,怎么没有搭班?”花玉仙笑道:“七爷,你说错了,我这大妹子,虽叫白莲花,她可是姓李。”燕西笑道:“哎呀!我失言了。”白莲花抿嘴一笑道:“没关系。姓什么都成。”说这话时,听差来报告,要不要就开席?李瘦鹤笑道:“我是没吃饭来的,喉咙里恨不得伸出手来,还等吗?”
大家笑了一声,就到客厅外西边走廊下,一个小客厅里来。这个时候,正中放了圆桌,杯筷和冷荤,均已摆好。大家虚让了一会,究竟让鹏振坐在上面,刘宝善对花玉仙道:“你也坐上去。”花玉仙笑道:“刘二爷,怎么啦?你是连谁下的请客帖子都忘了?”她这句话一提,倒让刘宝善无什么话可说。燕西却不作声,在左边坐下,上手是黄四如,下手却是白莲花。刘宝善故意笑道:“七哥怎样不上坐?”燕西笑道:“上面两个位子就让我兄弟俩坐吗?没有这个道理吧?”其余的人,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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