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荪一下心狠,到了燕西那里,胡乱洗了一把脸,只把手巾擦擦牙,牙粉都不用了。燕西看见,在一边笑道:“好端端生气,这是为着什么?”鹤荪并不作声,斟了一杯热茶,就站在地下喝。一面喝着,一面直吹。燕西笑道:“我看二哥这样子是等着要走,有什么急事,这样忙法?”鹤荪依然不作声,喝完了那杯茶,放下杯子就走。偏是放得未稳,袖口一带,碰了一响。鹤荪一回头,只对燕西笑了一笑,便向外走了。心里想着,盐务署这每月三百块钱,是准靠得住的,可是自己为了不大向西城去,一月难得到衙门去一回,究竟于良心上说不过去。而况自己又是个参事上行走,毋庸参事,倒也罢了,索性毋庸行走起来,未免说不过去。趁着今天出门很早,何不去应个卯?这样想着,于是出门之后,直向盐务署来。
到了衙门里,一看迎面重门上挂的钟,还是九点半,衙门里还静悄悄的,上衙门的人似乎还不多。一直走到参事室外,隔了门帘子,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人,便把脚步放慢一点。走到门帘子边,却抢出来一个茶房,用手高撑了帘子让鹤荪进去。鹤荪一看屋子里,哪有一个人?倒是各办公桌上,笔墨摆得齐齐整整的,桌子上光光的,没有一点灰尘。中间一张大些的桌子,放了一把茶壶,反叩着几套杯碟。一连放了几份折叠着的日报。鹤荪是个行走,这办公室里,并没有他的桌子,所以他将帽子取下,挂在衣架上,先就大桌子边坐下。茶房打了一个手巾把子,递到他手里,他随便擦了一把,向茶房手上一抛,拿了面前一份报,一面看着,一面向茶房问道:“今天还没有人来吗?”茶房微笑道:“早着哩!不到十一点钟,赵参事不会来的。”鹤荪道:“别个人呢?”茶房道:“别个人比赵参事更晚,也不能天天到。这也只有几位办事的参事是这样,你……”说着一笑道:“忙着,就别来罢,大家都是这样。”鹤荪翻了一翻报,茶房倒上一杯茶来,又喝了一口,觉得无聊得很,站起来道:“我也不等他们了,走罢。”说着,拿了帽子戴上,就走出盐务署来。
他这回是坐汽车来的,走衙门出来,依然坐上汽车,本想到小馆子里去,找两个朋友吃饭的,伸手一摸袋里,真是出来得匆忙,一个钱不曾带。钱都在箱子里,这不能不回去走一趟的了,尤其是自己有一张四百块钱的支票,字也签了,图章也盖了,只要到银行里去兑款就行。这要落到慧厂手上去了,这就别想拿一个钱回来。这一笔款她是不晓得,不如趁早回去,将款拿到手上再说。这样想着,便叫汽车夫开了回去。到家之后,就装成没有事的样子,一如平常,走回院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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