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襄听寒星这般说,忙一面走一面问她道:“是谁等我来的?”
寒星掩口笑说你去便知道,扭身进了后罩房,自去寻张妈去了。周福襄无奈一笑,怕惊动周夫人,便抄了后院的小径,从花园子里穿行过去,一直行到月洞门处。丹阳从门里出来,顶头碰上,不觉笑声道:“哟,老话说的好,背后果然不能说人,才跟明月姐姐提到大爷,大爷就回来了。”
周福襄看她手里拿了个柳条筐,便笑道:“你往哪里去,寒星说屋子里有人等我,知道是谁吗?”
丹阳笑道:“偏她多嘴,正经的让她做事做不来,传话倒是利索。不是旁人找大爷的,不过是太太屋里的青苹姐姐来了,传太太的话,说院子里的花开的正好,让咱们拣喜欢的摘些来放在屋里用水养着,既好看也养神。”
周福襄道:“这事你们去办就是了,为何单说是等我呢?”
丹阳道:“你倒是听话把话说完哪,青苹姐姐并不是只为了这个,太太还差她来问问大爷,巧哥儿什么时候回来伴大爷读书,家里好早作收拾。八月里就该赶秋闱了,这数着日子儿再不来,大爷这书还不知何时才肯读呢。”
说的周福襄掌不住笑了:“原是为了这个,巧哥儿怕是还要再等两日才来。你且忙你的去,屋里我自己跟青苹姐姐说。”
丹阳这才笑的出去,两个小丫鬟本是站在廊檐下逗着笼子里的鸟雀,看见周福襄回来,连忙放了手里的粟米,替他打起了帘子,欲要叫唤明月杏儿等人,却被周福襄摆手止住。蹑手蹑脚的进到屋里,青苹被杏儿拉着正在西次间看她打如意结,外头人回说:“大爷醒了,请青苹姐姐过去呢。”
青苹这厢才忙和杏儿起身出来,迎上去给周福襄问了安,方道:“太太使我问大爷一句,巧哥儿什么时候过来?”
周福襄道:“烦姐姐回去告诉太太一声,巧哥儿怕是这几日过不来。”
青苹点了点头,自从方才进门问及周福襄在不在时,见了丹阳明月等人神情,她便知自己所料不错,这个周家小公子果然放心不下巧姐,定然是去他们家看过了才回来。先时扯谎说是太太叫她来问的,实则是她自己有心要从周福襄这里打听明白。只是这会子左右都是人,自己又不便戳破那层窗户纸向周福襄问个仔细,幸而此刻见他面无忧色,心知巧儿无碍,她便也放下了心,又说了几句才回周夫人屋里去。
却说巧儿无辜遭了一场横祸,有幸得护身佛窝庇佑,竟无病无灾的醒来。初时青儿板儿还担心她身子骨弱,河水寒凉,别的落下什么病症。两日一过,看着巧姐吃喝如故,且比平常胃口还要好些,面色也圆润些,兄妹两人才放宽心。
因近来狗儿夫妇能自行下地行走,虽不能劳累,亦不须人时刻照看,李大娘一家便减少了探望的次数,不过偶尔过来陪着王刘氏说几句闲话。
这日天气正晴好,板儿带了青儿去田里浇秧拔地草,巧儿因刚做完了一幅绣帕,想着姥姥说家里的米面也快没了,便换回男装跟姥姥只说去找板儿和青儿,背地里却自己去了镇上。这日虽不是社日,但十里八乡的人多数到这杨柳镇做买卖,来往行人拥挤不开。巧儿一面避人,一面看去,但见那:街市上兰花担牛脯担,香风堪爱;路途间尿粪担恶水担,臭味难闻。蔬菜担鱼虾担,争先抢后;井水担河水担,逐队成群。七横八竖,担夫之挑柴拥拥;六抬三跟,盐商之飞轿纷纷。缝穷妇女,臂挽蔑篮供补缀;游方僧道,手敲鱼子化钱文。男装女相,抹粉涂脂,人作兔畜受人拘;强讨硬化,乞丐玩蛇。车载驴驮装货物,大商小卖做生涯。
满地里人声聒噪,汗味淋淋,直至少人行处,巧儿放松开掩鼻的手,四面找寻一圈,到街尽
处,一带高楼,一家门面下悬着粉牌,上写道“定织妆花销金洒线”;一面上是“零剪纱罗绫缎绢绸”,正是板儿口里说的那家荣锦堂,忙揣了帕子进去。
迎面映入眼帘的便是高大的几层柜子,三面环绕,里头摆满了绫罗绸缎,柜子正前方是一方长案,案上亦是锦缎高叠。摆设得货物璀灿,氤氲香气不息。巧儿此刻进去,荣锦堂四五个伙计正忙着搬运货物,回身瞧见是个年少貌美的小哥儿,虽穿戴朴素,却落落大方,想来不是凡人,便有一个年纪小些的面满含笑的就赶上来招呼巧儿道:“小公子想要什么缎子,说出来小的给您找找。”
巧儿淡淡一笑,从袖子里将绣帕拿出来,递到了小伙计面前说道:“我不是来买缎子的,只是手上有样东西,要放在你这里典卖出去。”
那伙计听了这句,笑容慢慢淡下来,接过巧儿手中的绣帕放在眼皮子底下端详了端详,半日方不不阳回道:“在这儿等着,我拿去给师傅看了再说。”
巧儿且不去在意他前后不一的言行,甘心在铺子里候着。足足等了半柱香的功夫,小伙计才重新带了笑出来,恭迎她道:“公子快里面请,掌柜的说了,公子带来的是了不得的好东西,定要当面问个价。”
巧儿扬了扬眉,心里少不得暗自得意,嘴上却说了句客气,跟着那小伙计开启板帘进了里间。正有两个人坐着喝茶,一个年级稍长,身穿一件二蓝线绉袍,系了一条白玉螭虎钩丝带,挂了扇套、荷包等物。对面坐着一个年约二十的少年,面无须发,秀眉清目,头带宝蓝大呢盘金小帽,身穿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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