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上官华芸深吸一口气,屏气凝神的走进朱漆格扇门。
嫁进林家整整三年了。这是公公第二次在前院书房这样神圣且严肃的地方接见她。
上一次,公公就是在书房里略带歉意的告诉她:“男儿当以学业为重,不应沉沦于儿女情长。子明要去省城继续完成学业。明天天亮即走。你帮他打点下行装。”
公公口中的“子明”是上官华芸的丈夫——林子明,字伯桑,江南丝绸富商林家的独子,青禾镇人民津津乐道滴神童兼青年才俊。
上一次来这里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时,上官华芸年仅十五岁。当时,他们俩成亲才两天。而她这个新娘仅在洞房花烛夜见过新郎。
因为新郎的学业要紧,所以上官华芸的三朝回门变成了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尽管婆婆为她心准备了一大车的回门礼物,尽管母亲说了一大箩的好话安慰她,尽管她自己也没在人前提过半句怨言……可是,女人的一辈子能有几个“三朝回门”?
其实,上官华芸对此一直是有些“意难平”的。她只是没有机会向当事人抱怨罢了——次日清晨,她尽心尽力收拾好的行囊被家里的下人提了上船。而她红着脸站在婆婆的身后,躁的不敢抬头,只敢用两眼的余光偷窥。可是,她的新郎却并没有看她。他只是飞瞥了一眼下人提着的箱笼,便逃也似滴跳上了去省城的客轮。连句“珍重”都木有扔下,留给她一个行色匆匆滴清瘦背影——这便是他们夫妇的第二次见面。那情形就和洞房花烛夜的第二天一样。东方初露白,林子明也是这样迫不及待的“逃”出新房。
从此,整整三年过去了。上官华芸再也没有见到过林子明。期间,林子明每月都会写信回来。每封信的开头总是罗列着一大串滴名单。从公婆,到堂叔伯,再到所有的堂伯娘、婶娘,然后是十多个堂兄弟,还有一大堆的堂侄、堂侄女,甚至于在林家铺子里打工滴几个远房长辈,林子明都会一一问好。唯独她总是信上无名。貌似林子明压就不记得自己娶了老婆,林家长房还有一个林大少叫做上官华芸。
而上官华芸也早已忘记那个口束着大红花、穿着长袍马褂的新郎是什么样子。在她的记忆里,林子明只是一张压在她的枕头底下的照片——一个梳着偏分头、戴着金丝圆眼镜的文静少年。
那张照片是还是成亲之前,母亲交给上官华芸的。和现在外面喊得最凶的自由婚恋不同,上官华芸和林子明的婚姻是属于旧式的那种——在揭下红盖头之前,他们俩没有见过面,只是见过对方的照片。就这样,母亲还艳羡不己。因为母亲她们年轻时还不知照片为何物。想当年,母亲嫁进上官家之前,本就不知道自家夫婿是胖是瘦。
当初,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刹那,上官华芸清楚滴听到了自己的心“咯登”的响了一下。旋即,脸上象是燃烧了起来一样,火辣辣滴。两只耳朵嗡嗡作响。照片上的男子正是她理想中的那种类型:白净清秀斯文,戴着圆圆的金丝眼镜。
接下来母亲笑眯眯的又说了些什么,她听得不是很清楚,只是隐约听到了“神童”、“大学堂”、“高材生”、“前程似锦”之类滴的字眼儿。
也许这就是书上说的“一见钟情”吧。上官华芸如是想。她知道自己是从那一刻起就已经喜欢上了林子明。
每天临睡之前,上官华芸都要把照片从枕头下取出来,对着烛光仔细端详一番。
有时,她会特别的想念他,会忍不住一边用手指在照片上轻轻勾画他的眉、他的唇、他的圆眼镜,一边红着脸碎碎的念叨着:“冤家……狠心贼……”
时间久了,那张照片上的影像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可她手头只有这一张林子明的照片。那是她唯一的念想。于是,到了后来,对于上官华芸来说,勾画都已经变成了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显露出自己如潮水般汹涌的思念和那一星半点的郁闷。
因为公公不止一次滴说过,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林家世代经商,好不容易才出了林子明这个读书人。林子明背负的是家族晋升世家的希望。她是林家的媳妇,当然应以林家的未来为重,以积极进取的丈夫为荣。
婆婆则是说,一年两载的分别算什么!人家王宝钏可是苦守了寒窑十八载呢。
而父亲总是语重心长的告诫她,女子应三从四德,替夫君分忧、侍奉公婆才是她的本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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