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卯之花拿起山本身旁的茶具,端庄地跪坐,点炭火、煮开水、冲茶,袅袅的茶香涌出庭院,枯树巍然不动,如同一尊镇宅的佛像。
献茶。白须老者接过,三转茶碗,清浅的白雾升高,朦胧了他额上显眼的十字形伤疤。
呷茶,还礼。对茶道颇有心得的总队长对卯之花赞道:“你的茶艺又进步了啊。”
“还是比不上总队长。”女人温温柔柔地接过茶碗,将它轻轻放在一侧。
“老头我老了啊……”山本笑着道,然后收敛神情,目光放长,“越来越适合去回忆一些旧事……”
四番队队长沉默着,半垂眼睑。
“很久之前的事了,我以总队长的身份说服各方的势力,阿诞以我的弟子的身份从中斡旋……我仍然记得他那时的表情,他和静灵庭的联系每深一分,他眼神中的挣扎和死寂就愈明显。我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那孩子宁愿回到流魂街过朝不保夕的生活,也不愿意担任我的席官。”
老头笑眯了眼,神态里的沉重却无法褪去:“他是个出色的死神,在亲平民派里不知不觉形成了威望,即使在静灵庭只是一个下属死神,也能够一呼百应。阿诞的想法复杂,但手段往往简单,什么摆不平就砍了了事,跟十一番队的那个更木有点像。”
“……真是,无法想象。”卯之花这样说着,眼里的深思却越来越明显。她的脑海中开始出现一个影子——黑色的卷发,蓝色眸子,眉间总是凝着皱褶,脸色永远都在不耐烦和凶恶间变换……
那是她孩提时的记忆了。
“真央终于建起来之后,他崩溃了。”山本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但四番队的队长还是凭着女细腻的直觉发现了他隐藏着的、穿越千年的叹息,“第一天开学,三十多个分别来自流魂街和贵族圈的新生被他杀掉了三分之二。整个真央都是喊叫声和哭泣声,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被我邀请去教导白打的阿诞、我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破坏了我立下的规矩,毁掉了我们一起争取回来的未来……”
卯之花出神地听着山本总队长的叙述,眼前开始出现一片血色……那一天,她刚入学……同班的孩子惊慌地缩在教室的角落,瞪着眼看着他一个接一个地杀、杀、杀……居然有新生能够召唤出斩魂刀,却和少年对不过三招就被砍翻刺死,身旁的人越来越少,凶手蓝色晶莹的眼眸凝视着她时,卯之花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身处地狱……
——可不是么,尸魂界就是现世的地狱呐。
模糊的记忆中,他一刀刺来,在卯之花惊恐到紧缩的瞳孔里,越过自己,同班的另一个女孩身首分离……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女人轻轻闭上双眼。她记起来了……被称为“真央的叛徒”的那个人和现在已经翻天覆地变化了的这个人。
“不知道。”山本老头还笑得出来,眉目满是舒坦的样子,就如同这个肩负着太多责任的老人其实早已退隐山林一般轻松自在,“现在他回来了,似乎改变了很多,似乎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
风“沙沙”地吹过,卷起庭院里落叶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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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蛋蛋。”少女的声音隔着被子闷闷地传出来,好奇,纯粹,“要多少的积分才可以像你一样知道那么多情报啊……”
坐在地上靠着床沿打game的阮诞从纠结的游戏剧情中挣脱出来,闻言头也不抬淡淡地回道:“忘记了,三千多吧。”
林栎在被窝里扳着手指数了数,然后轻轻问:“驱逐一个穿越者只有一点积分吗?”
“嗯。”少年纤长的手指飞快地移动。
“哦。”娃娃脸的女孩声音弱了下去。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但蓝眸的少年却停止了持续的通关,静静地木讷地开始望着自己的手背发呆。虽然林栎对这段对话的理解可能仅止于“蛋蛋真好啊有那么多贡献值”,女孩现在的心智让她下意识不去捅破隔绝这个数字背后的意义的那层纸。但阿诞却不可避免地被带入了扭在一起的、重复又杂乱的思绪之中。从回忆到念想、诅咒、祈愿、痛感、麻木、爱、信念……然后又是回忆。这个圆周而复始,被无限延长的时间让一切都失去了光鲜明艳的色彩。
不知道是谁说过,正因为生命是短暂的,所以生命是彩的。
如果这个概念成立的话,卯之花就可以理解,那个像火一样的少年对未来的热枕,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燃烧殆尽了。现在这个淡成影子的存在,才是褪尽铅华之后剩下的渣滓。
——无所谓……
阮诞重新启动掌机,将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理会的那只口袋妖怪的招牌宠物放了出来。脸圆圆的黄色生物傻兮兮地望着他,偶尔歪头“啾~”地嚷一声。
背后的床铺上某只同样脸圆圆的诡异生物滚动了一下,嘎巴嘴巴的声音“嗒嗒”作响。
少年天空色的眼眸弯成上弦月的形状,朦胧又清浅的愉悦让那张石刻似的俊美脸庞活了起来。
他……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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