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奸妃
罗帷低垂,沈庭蛟头脑虽昏沉,但他知道不对——那女子身上很香,而殷逐离从不用香料,且她习武,肌结实,而榻上的女子入手绵软。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下却是警醒,立时停了手。
头有些痛,他想唤门外的陈忠,喉中却干渴得厉害。那女子先前还只是缩在他怀里,不多时便开始解他衣裳,他握住那手腕,气得肺都燃烧了起来——殷逐离,殷逐离!!
那时候殷逐离正躺在一株梅树下,大雪停停复复,此时天边还漂着细碎的冰花。雪色调浅了夜色,她靠着梅树,心中倒是如释重负。她不怎么付出,不懂满腔热诚换得驴肝肺的悲愤。
酒气上涌,竟不觉天寒。她倚着梅树睡着了,落梅与冰花覆了大红色以金线绣百鸟朝凰的装。梦中草色如烟,马蹄溅碎新绿,林中疏影间,有人轻吟:“长相思,在长安……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她倏然而惊,睁眼时天色竟已大亮。眼前沈庭蛟静静地站立,不见喜怒,他着了明黄的帝服,长发梳得一丝不乱,巧的五官因着一身明黄的映衬,褪却了往日的亲昵,现出些疏离的威严。
身后陈忠脸上惊惧之色未散,不断地向殷逐离施眼色。风雨欲来,山风满楼。殷逐离只有笑:“这个时辰了,陛下如何还未上朝?”
沈庭蛟没有笑,他的神色如一蹲石雕,不见任何一丝情绪:“将文煦皇后贬至水萍,”他缓缓侧过身,殷逐离才发现在他身后还站着一身素衣的薜藏诗。他握了薜藏诗的手,声音竟然带了些笑意,清澈若冰花,“传令礼部尚书岳怀本,择日册封薜藏诗为贤妃,暂待皇后统御后。”
殷逐离仍是鼻子,那薜藏诗似乎真的为昭华殿中的人求过情,沈庭蛟并未迁怒她们。殷逐离起身,她在树下睡了许久,衣裳俱浸了雪水,酒劲过了,方知冰寒刺骨。
水萍是个冷,殷逐离进许多时日,一直无缘得见。不多时张青便带了两个侍卫过来,殷逐离自然无话,就准备随二人前去。清婉欲一并前去,被沈庭蛟喝止:“水萍是个清静的地方,皇后一向喜斟酌进退得失,此际倒是可以好好想想。”他的声音里仍无怒色,只是高高在上的疏离,这就是帝王,一切的宠辱起落都只在他一句话里。
殷逐离再无他话,自跟着侍卫去了。沈庭蛟仍握着薜藏诗的手,声音压低,隐透了几分温柔:“爱妃想要住在哪里?朕寻思着永寿不错。”
薜藏诗低垂了眸,一番楚楚可怜的模样:“王上,臣妾……皇后因臣妾而被贬谪,臣妾何德何能可统御后?臣妾只想留在昭华的佛堂,为娘娘祈福。”
沈庭蛟一怔,他是个通透的人,如何不知道这薜藏诗的意思——她竟是想住在这昭华殿中么?
他唇角笑意徐徐绽放,灿若春花:“好,既然爱妃有这份心,以后就居住在昭华吧。”
此言一出,陈忠神色一变,张青也跪在地上:“父皇,母后后位未除,岂可……”
沈庭蛟浅笑着回眸,其声淡雅温柔:“你倒是心疼她。”
张青便不敢再言。
昭华殿一夜之间换了新主,这后却依然如旧。帝王之心最是难测,这深深闱中的人已然看透了太多起落,习惯了便不再大惊小怪了。
相比之下,朝堂上便热闹许多——群臣大抵都只有道贺,称颂嘉裕帝远奸妃、重女子贤德。
便是远在边关的薜承义也修书过来,一则自然是代女叩谢圣恩,二则也向沈庭蛟隐透了依附之意。第三么,自然是要向沈庭蛟施压的,文煦皇后虽被打入冷,后位却未除,随时有请出的可能。而且这个女人不可小视,薜承义心里也很清楚——不除去她,凭自己的女儿,休想坐稳这后之主的位置。
古贤者能士对君主的评价,大抵是不能容下一丝污垢,他们直觉地认为好色就定然是个昏君。一个宠爱奸妃的帝王,能英明得到哪里去?
深中的事,外人不知,却更容易惹人垢病。
当然,中新宠的热闹喜庆是传不到水萍的。殷逐离随着两个侍卫一路行来,见到这殿也不由地傻了眼——室破败,荒草横生。仿佛是两极交界,富丽堂皇的天家与这里没有半点关联。
侍卫将殷逐离赶进去,殷逐离瞪在眼睛在院子里发呆。大凡冷,大抵都住些前朝幸存的女眷、先帝未留下子嗣的嫔妃、以及老无所依的人。可是这里感觉不到半点生气,像是深秋时未落的秋叶,连挣扎也不曾,只待着归于尘土。
她缓缓踏进去,院墙塌了一半,残垣亦是摇摇欲坠的模样。地面未经铺砌,此时冬雪将融未融,踩下去满脚的泥泞。她突然理解为什么沈庭蛟想要护着曲凌钰,这种地方,长生不如夕死。
她被安排在西边的一处房间里,冰冷的室,床都生了蛀虫,暖盆是休想了,连被子都只有薄薄的一条——这中的人,有许多是过不了这个寒冬的。
殷逐离见人行远了,不由便想四处遛遛,这中也没住几个人,沈晚宴改朝换代之后,前北昭嫔妃、人一个未留,全部杀死。而大荥一直内忧外患,他也不曾耽于享乐,是以妻妾不多。这里几个嫔妃都是沈庭遥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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