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门西河沿的佘家胡同,孙府的三重院落早已关门挂锁,只有第二重跨院里的一间厢房还亮着灯。
孙吴氏吴珠穿过院里斑驳的树影,捧着一碗参汤推开了卧室的门。
门里,二名正在为爷们更衣的小丫环回头看她一笑,齐齐的躬身对她施礼:“三少。”
吴珠微微点头,抬手让丫头们都退下,放下参汤,自己走到夫君孙红海身前,替他将软罗长衫的腰带系好。
孙红海含笑不语的看着她,当年为了娶到她,可是与家里好一通闹。如今算来也有七载了,还好夫妇和谐,相提相携的把生意做得更是上了一层楼,与自己大哥、二哥的差距也追得差不多了。想到这里,孙红海抬手托起爱妻的下颌,轻笑道:“你今儿又去库房了?累了吧?”原本只是想以这个由头与妻子调调情,不料落入眼帘,却见吴珠一张脸上笑意疏落,兴致阑珊,似乎有些疲累。孙红海急忙一把搂住妻子,软言道:“怎么了?真的累着了?”
吴珠强笑了一下,推开他,又到桌前捧起那碗汤,轻声道:“店里的那点活儿还累不着我,你快趁热喝了吧。”
孙红海接过碗,有些关切的看着她的脸色,又抬手轻抚过她的脸颊柔声道:“那就是心里又有事儿?”他想了想,前二天在别业,自己就曾为她搪过一次客,过后她就一直这般仄仄的,想来这事就出在这位客的身上。那来人,他也大概知道所为何事,再回想七载之前,妻子与家人闹僵的事情,便明白吴珠心里所烦之事。
他明白,吴珠是个情中人,就算嘴上说得多么决绝,做起事来却下不了那个狠心。特别这一次,出事的还是她的亲爹。
“相公,我爹这一次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如今小妹求到我门前,我若是不管……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吴珠斟酌许久,终于将心中所想一吐为快。
“那你准备如何?”孙红海微微一笑,接过汤碗,浅浅的噙了一口,随后含笑的看着她。
吴珠其实这些天一直都在思量这事,相公问起,便自顾自的直言出来:“相公,我记得上个月,刘掌柜从山东回来,收回来上半年的二千两货款。如今不过十月,十二月前一般才会出新品,咱们如果周转得过来,能不能……”她是想说拿这货款先用来救爹,只是斟酌这二千两可不是小数了,对一家小绸缎庄的本钱来说,已有动本之力了。所以,说到这里吴珠迟疑了一下,转头看着夫君颜面上的变化。
却见孙红海坐在桌边,脸上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吴珠却细心的发现,他右手的食指轻轻的在拇指上转动着,她知道,夫君每每遇事思量时,就会如此。知道他正在掂量自己刚才的提议,吴珠走近桌边,盯着孙红海的脸,急切的等着他的回答。
孙红海看她一脸的焦急,连忙收了心神,抬手拍拍她的手背轻声道:“如今咱们孙家三房都有钱投在庄子上,那二千两虽说是去年咱们房专投的钱,可那货却是二哥想办法从定州进的货,又托了大哥的门路才销到山东。刘掌柜更是大哥的得力助手,在庄子上干了有二十多年了。销货、运货、收款几个环节,费心尽力。那钱,必定要与其它二房平分,其中还有按例充到公中的五分之一,咱们房顶了天也就能拿回五百两。”他看着吴珠脸上一黯,便略带歉然的起身,双手轻柔的按在吴珠肩头,接着道:“更何况,咱们今年新投在城南郊的缫丝坊也正是研制新品的关键时刻,绝不能断了他们的银与丝,这五百两能真正算做你我营利的,只怕也就一百两。”
吴珠听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一百两说什么也顶不上用了。不料,孙红海又接着说下去。
“菊儿和谐儿今年也要去拜先生了,就算是二人共用一个背书的书童,给先生的打点总不能不给吧?更何况还要每天乘轿前往,再加上课间的点心、新书、新衣、文房四宝等等一干杂事,咱们苦什么也不能苦了孩儿呀!”
提到那两个六岁的双生娇儿,吴珠不由得心头一软。她转头看向内隔间,两个玉琢的孩子正在里面熟睡,孙红海这样想可算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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