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她的身家如何。
与何胜男同行的,也有她年少时候的玩伴,甚至包括她幼儿园时候就认识的同班小朋友。不过,这些正值壮年的男男女女的注意力显然并没放在多久没见到何胜男这件事上,尤其是,当他们看到何胜男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段家准备的客车上,连个起码的代步车都没有之后,也就只是不咸不淡地和她打个招呼,就再不见了踪影。
人情冷暖,钱比天大。何胜男久历商海早已经看得通透了。世人多媚俗,与人交往时看重的不是对方的人品、心性,而是对自己有没有价值,有多大的价值。想她何胜男,一个“没钱没势”的人,人家搭理她能捞到什么好处?
这就叫“笑贫不笑娼”吧?
何胜男冷笑,顺手把挂在胸前衣襟上的墨镜戴上了——
这些人,不想搭理她,她还懒得和他们废话呢!
火葬场里的大烟囱咕嘟嘟地喷着黑烟,又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化作了一缕青烟、一抔骨灰。
何胜男使劲儿仰了仰脸,因为她觉得鼻子有点儿酸,某种久违的液体正要冲破理智的牢笼夺眶而出。
大概是初夏的阳光太强烈了吧?何胜男想。可她分明戴着墨镜呢!她庆幸自己很有先见之明地把那玩意儿提前戴上了:她真不习惯大庭广众之下感情外露。
来悼念的人,有很多给了钱就走了,何胜男则一路跟着,一直到了墓地。
她答应她妈会“送段叔叔最后一程”,她说到做到。
墓地里,展眼望去,漫山遍野数不尽的大理石墓碑,一个挨着一个,规规矩矩排着,就像它们的主人还活着的时候,一个个规规矩矩地窝居在钢筋水泥的大笼子里。
何胜男暗暗苦笑。她不知道究竟是为谁而心生悲哀,是为这些早已经投胎去了的亡魂,还是为了迟早有一天也会来到这里的活着的人?
没错,终有一天,她也会躺在这里的,而她的灵魂又会飘到何处?
按照自然规律,她会走在她妈妈的后面。如果何玉真有那一天,何胜男相信自己会为她妈妈哭很久,伤心欲绝地哭很久。那种难过,只是想想,都让她窒息。
可是,她自己呢?如果有一天她离开这个世界,有谁会为她一哭?她的朋友,她的下属,还是她的合作伙伴?
她相信如果她妈妈离开,她会想念她直到自己离开这个世界。那么她自己呢?是否有一个人,会想她念她直到生命的尽头?
何胜男知道自己的思维有点儿跑偏,有点儿悲观得离谱。也难怪,在这么个初夏灿烂阳光下还吹着刺骨劲风的地方,面对满山的墓碑,估计哪个正常人也没法笑出声来。
旁边,段家的人正在安放段叔叔的骨灰,有抑制不住的啜泣声传入耳中。何胜男听得心里发紧。
这场面她看不大下去,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开了目光,试图远眺一下高处的苍松翠柏来舒缓自己一时间滞闷到极处的心境。而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
所谓缘分,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许多年以后,何胜男特别庆幸自己是个孝顺的、重感情的人,更庆幸老天爷没有辜负了她。
温暖是前一天回到a市的。她先找了一家宾馆落脚,安顿了行李,吃了口饭,就马不停蹄地去看了自家的老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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