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村长卢山岭派人过来找蒋继光,问他家的户口簿和蒋家宝的身份证什么的,去大队村委和派出所里注销户籍、开死亡证明。本来这些事都只要找赵春华就行了,无奈赵春华整个人受得刺激太大,整个人神恍惚,只会躺在病床上,不声不响,直勾勾地盯人看,不管问她什么话,她都显出一副充耳未闻的模样。
村长卢山岭没法子,只能打发人找蒋继光,要他回家把东西找出来,明天一早就好去村委和派出所办事。
蒋继光应了声,转头拜托安玉去病房帮他照顾他妈赵春华,坐上村上人的摩托车,赶回家找东西。他前脚一离开病房门,后脚躺在病床上处在痴傻发呆状态的赵春华猛地睁大双眼,伸手指指关紧的病房门,示意安玉看看外面有人不?
安玉点头,轻轻开门,左右环顾了下,暗的走廊里散发着一股子消毒水的味,护士值班室里偶尔传出几声八卦的笑语。她眨了几下眼睫毛,退后一步,带上门,走到床前,双眼静静地注视赵春华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无力的面容。
“妹,妹妹……”隔了半响,赵春华开口说话了,她充满血丝和疲惫的双眼里隐约透出一丝轻松。
“嗯。”安玉应声。
赵春华嘴巴张了张,想把内心深处的感激说出来,但酝酿了半天,她也说不出口半个字。难道感谢人家小姑娘帮着做伪证吗?赵春华虽然只读到小学毕业,不认识几个字,但她也明白,有些事是犯法的。就跟今天安玉帮忙作伪证,事情一旦暴露,安玉就是他们母子俩的从犯,也会被派出所一块抓去的。
她不能恩将仇报!
“赵阿姨,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别多想了。”安玉语调平静地安慰。
赵春华一怔,愣愣地盯着安玉瞧了会,张开嘴,咿呀了半天,一个字都道不出来。
她不是天生的冷血无情,也不是天生的懦弱无能。年轻时,她也曾天真浪漫,对未来充满幻想和激情,然现实一再地逼迫她,使她一退再退,把原本倔强的子磨得一点脾气都没,为了生活,为了儿子,只知道委曲求全,容忍相让。
她曾经非常恨她第二个丈夫,若不是他赌博成瘾,输了大笔的赌债,丢下怀孕三个多月的她离家出逃,她也不会因为还不出赌债,接受蒋家宝以人抵债的一番好心。原以为免了她巨额债务,愿意要她这个大肚婆,保证对她肚子里的孩子视如己出的蒋家宝是好人。不想,等真过日子了,她才恍然,蒋家宝他——不能人道。。
从他偶尔醉酒的话语里,她得知事情的真相,第二个丈夫沉迷赌博欠下赌债出逃的事,从头到尾都是蒋家宝他一手设计的骗局。
恨吗?在知道事情的一瞬,她真的恨不亲手杀了蒋家宝!
但杀了他——又能挽回什么?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嗷嗷待哺的儿子蒋继光,她不能把自己犯的错转嫁到无辜的孩子身上。为了儿子,她也得忍。她要把儿子好好养大,让他亲口去问他的亲生老子,问他欠下赌债丢下他们母子逃走时,有没有悔过?
赵春华到现在也想不通,为什么第二个丈夫会逃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本不用逃跑。可他偏偏就逃了,并且一走就是十几年,一点音信全无。很多人都说他死在外面,赵春华偏偏就不相信,她坚信他还活着,早晚有一天他会回来。
等他回来的那天,她一定要问他要个说法!为自己,也为儿子,问问他,要他自己的口,那里的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回想往事,赵春华心头苦涩,眼角处淌下温热的体,搁在被子上的双手握紧,犹豫了许久,她哑着嗓子说道:“妹妹,我,阿姨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们姐妹三。当年……”说着,她闭上双眼,鼓足勇气,一口气说下去:“当年,阿姨曾经看着你爸你妈掉进河里,看着他们俩在水里挣扎,最后沉入水底……人都走了,才敢跑村子去喊人救他们。”
她的话一出口,安玉心口一震,平静的双眸出现明显的浮动,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讯息,赵春华竟是安爸安妈死亡的第一目击者?如果她在第一时间跑去喊人,或许安爸安妈不会死!
事实是,没有如果,安爸安妈已经死了,坟前的茅草都可以割了。
默默凝视赵春华羞愧心虚的面容,安玉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她?一个间接造成安爸安妈淹死的从犯!
“为什么?”她声音平静地问。
赵春华有些不敢面对安玉似乎能看透人内心深处的双眸,不自在地别过头,望着窗户外沉的天空,语调颤抖地回答:“因为我害怕,害怕会跟你爸妈你一样,被人推进河里……”
要不是安玉今天帮了她,这个秘密,她会一直带进坟墓里。
“你说什么?”安玉震惊,指甲猛地刺入掌心。
“你爸妈不是自己掉进河里的,是被人推下河谋杀的。”
“你看清人了吗?”
“当时我吓得半死,哪还敢仔细看,不过我敢肯定,那些人不是本地人,他们是外地的。他们说话的腔调,带着点北方的口音,不像我们本地人说话软绵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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