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滚落,我靠着墙,他靠着我。我从没想过自己也会被人当成宝,捧在手心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暖,我擦干眼泪,垂下头偷偷地笑了。
周玉庭脸色不好,我换了姿势让他躺下枕着我的腿,襦裙很快便被他的汗水浸湿。他皱着眉,唇抿成一线,左腮的酒窝忽隐忽现,而我竟望着他的侧脸发痴。
见我专注,周卫舫不忍打扰,静静地走到旁边坐下,脸上的雨水都顾不得擦。他说:很抱歉,跑遍镇上每一间医馆,却没有一个大夫肯为“恶霸”治病。
我早该知道的,什么济世为怀、仁爱为本,本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个“恶霸”并不是传言中那么坏的人。
老天不公!
我忍不住望了眼殿内佛像,那遍布蛛网的脸,表情却似凶神恶煞。不知打哪儿来的勇气,我竟哀怨地盯着它好半晌,才终于收回目光。
此刻,庙门口突然出现的人影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兴奋地指向周卫舫身后,不能自已地大叫起来:“原来你吓我,这不是有大夫吗?!”
周卫舫一顿,也回头看去,一位穿蓑衣戴斗笠的人缓缓步入殿内。他右脚微跛,头上斗笠压得很低,只从苍白的髭须判断,此人年岁已高。
斗笠老者环顾四周,片刻未耽,直奔我三人处,接着不顾我和周卫舫疑惑,一手为周玉庭切脉,一手到怀里出炭笔,在地上随意写起来。那字龙飞凤舞的,我看不懂,周卫舫则在旁边默默记起。
“一付药,三煎三服。”老者起身拂净衣袖,见我们疑惑,又挑起半边斗笠,道:“放心,我不收钱。”
“那……便多谢您了。”周卫舫只得躬身行礼,旋即上前一步,“老人家,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总觉得您……很面熟。”
对方听后猛地爆出一串大笑,“公子好记,竟还记得老朽!”
“原来是您!”周卫舫恍然大悟,语气带着感激,“当年少爷落水,多亏有您相救,您是周家的大恩人!”
闻言,老者本是一愣,很快又呵呵笑了起来,“恩人不敢当,只可惜老夫医术不,未能化去周公子脑中瘀血,令他从此害了傻病。”
“也许这便是天意,幸好少爷能保住命。”周卫舫叹道,遥望殿外,视线同雨丝交织在一起。
“天命难违啊……公子,老夫这次途经此地,不便久留,便告辞了。”言罢,斗笠老者一脚踏入雨帘,却在迈另一只脚前,突然回过头来对我和周卫舫说道:“古语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二位,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我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中,说这话的时候,他神态莫测,嘴角却分明带着笑意。
周卫舫抓了药,我煎好喂周玉庭喝了,只一会儿功夫他身上的热便退去大半。终于放下心,我整个人像垮了一样,虚汗直冒。周卫舫也放松了些,借着等雨,与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自从周玉庭变傻,老爷夫人便无心生意,只顾到处寻医问药,非但没能治好他的病,反而花光了家中全部积蓄。前些天听闻京城来了位神医,他们一得到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留下管家照顾少爷,顺便监视我。
一直以为管家和少爷感情很好,这次周卫舫突然说要离开,我着实吓了一跳。可离开的理由,他又解释得令人匪夷所思。
他说:“少爷是我的恩人,却与我有仇。”
我想,与恩人有仇定会是个相当复杂的故事,便没再追问。
雨势渐缓,周卫舫起身掸掸衣袍,“时间差不多,我要走了。”
我起身送他,刚到殿门口,他倏地转身,不确定地看着我,道:“你……当真不走?”
我一愣,没料到他对这件事如此执着,便睨着周玉庭的方向,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晚走几日也可。”
周卫舫的话又使我愣在当场,这次我认真想过后,才义正言辞地对他说:“很感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不想走。不瞒你说,我曾经想过要离开,苦于没有机会。可如今真的有机会,我却舍不得。”
我靠在门边,感受到由雨水带来的丝丝凉意,忍不住抱了抱肩,“以前,我患得患失,总觉得老天对我不公。可是他家道中落,整天疯疯傻傻,老天又何尝对他公平过?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其实,老天对每个人都很公平。”
周玉庭睡得很熟,呼吸平稳的他看样子已经好了。起初我还怀疑过斗笠老者的医术,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周玉庭不成熟,也不够聪明。他睡觉的时候喜欢踹被子,还经常把口水流在枕头上。可就是这样的他,我似乎……有点喜欢。”
“喜欢”一旦说出口,便不是秘密,而且更会一发不可收拾。周卫舫的默默聆听仿佛给了我鼓励,令我想继续对他吐露心声。
“我喜欢和他一起打枣子、吃橘子、唱歌、放纸鸢,喜欢和他一起在后山乱跑,喜欢他用狗尾草编的小兔子。在我失落的时候,他总是想办法哄我开心,上一次,他撒了漫天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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