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高悬,繁星点缀,火苗哔啵作响。
溪水潺潺,虫鸣鸟啼,吊床轻摇,林安却睡不着,睁开眼望着苏舜钦的侧影,硬朗的五官在火光的中柔和不少,眼睑低垂,脸上明明灭灭,摆弄着手中的枪,拆卸,擦拭,组装,不时侧耳倾听,或是转头看看林安。
目光与目光相对,微微一笑,林安干脆的起身,爬下吊床,顺便把充当吊床的绸缎也解下来,折成书本大的小块,抱在怀里,蹭到苏舜钦身边。
“不睡了?”
林安摇头:“睡不着,你说,刚刚是老虎在吼吗?”
苏舜钦将火弄大了些,说:“怕什么?还有我在,别说老虎,就是再来只豹子,保准点爆头。”
林安撇撇嘴:“谁说我怕了,别忘了我可有绝招,遇到危险,说不定比你还管用。”
“对,您是半仙。”苏舜钦笑着说。
林安气得鼓了鼓脸颊,但听到苏舜钦低沉的笑声,又有些不好意思,把一旁的玲珑果抱过来,拨弄了几下它们的叶子,直到小家伙们开始抱怨才放松力道。
安静的气氛让人有些不自在。
“苏舜钦,我们说说话吧。”林安说。
“说什么?”
“就随便聊聊。”林安想了想,问:“你爷爷怎么样了?”
说起越来越似老顽童的爷爷,苏舜钦脸色怪异:“神不错,说话中气十足,虽然不能行走,但拐杖打起人来,没几人吃得住。”
“呀,他都老爷爷了,还打人?”林安讶异。
“我们家向来是军事管制,他当了一辈子兵,即使退休了,也改不了。说起来,一直没跟你说谢谢,我们都不知道爷爷去了沙市,要不是你,他就跟一样去了。”苏舜钦认真的看向林安。
“谢谢。”
“这个……不用谢,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想起来,那时也是幸运……”林安避开那过于灼热的视线,垂下头,十指捻着衣摆,抿抿唇:“他不能走了?我弟弟也这样,不过,以后我一定会找到治好的办法,到时候,苏爷爷跟林峰一起治。”
说到此,想起百草仙说的灵心镯,意念凝成丝束往左手镯子里探去,遇到阻碍也不灰心,一次次重来。
“加油,等着你的仙药。”苏舜钦揉揉林安头发,眉目间一派温柔。
“别弄我头发。”林安瑟缩着躲了躲,没躲开,开口抗议。
苏舜钦弯弯唇角,捏起一片落在她发间的树叶,沉思良久,忽道:“抱歉。”
“嗯?”林安抬头,满眼疑惑。
“对不起。”苏舜钦又说。
林安摇头:“什么?”
苏舜钦沉重的说:“你是苏家的救命恩人,我们没有报答,反而让你进了研究所。”
林安笑叹:“我自投罗网,关你们什么事?再说,那里边也不错,吃香喝辣穿名牌,去哪都有人接送,我只要配合他们做做实验。”
苏舜钦反驳:“不是这么简单,在那里没有自由,甚至自尊……”
“哪有那么严重。”林安来了辩论的兴趣,将玲珑果放到一边,盘腿坐直,点点下巴,想了想,说:“说起自由,每个人的理解都不同吧,对我来说,随心就是自由,反正我本来就喜欢宅,以前也是公司住宅饭店三点一线,最多去下几百米远的公园散步,在研究所,活动范围反而广些。至于自尊,我的看法更不一样,那些科学家们虽然总是压迫我配合他们,但那很正常,各司其职,他们就是做这个的,我享受了国家给的福利,无限金卡的工资,总不能不出力,只当是有些特殊的工作就好了。”
“是你想得开。”
“事实如此啊。就算是江局做的事,虽然不喜欢,但也说不上讨厌,他也是为国家好吧。”林安说着,转头看苏舜钦:“说起来,你才有些怪,按理来说,你也是军人吧,我一直以为军人只会服从上级命令,一心为国,哪怕大义灭亲,甚至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可是你不但没有逼着我配合实验,反而关照得有些不符合规矩?”
“这不是战争,你又不是敌人,怎么能用强硬手段。”苏舜钦好笑的拍拍林安脑袋,口气有些沉重:“军人也是人,也有私心的,再说,有些人,不一定能代表国家,虽然,他们自称是为国为民。”
“你们跟电视里演的那样,分派系?互相……”林安来了兴趣,眼睛亮晶晶,双手食指点啊点,做争斗的手势。
苏舜钦面色一凝,“人类最善于钩心斗角,窝里斗和平时期常见,但现在这种非常时期,没人敢。”
林安呼口气,拍拍口:“这就好,我生怕自己成了你们窝里斗的灰。”心里一松,眼皮就有些重,慢慢的,竟然沉入了梦中。
苏舜钦给林安换了个舒适些的姿势,忍不住伸手碰碰她在火光中红晕的脸,低头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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