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伍由于身份特殊,依然被以礼相待,坐在众人对面,只是手脚上了镣铐。或许是关在亲生母亲后院的缘故,上官伍气色不差,坐在那里,用衣袖挡住铁链,依然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彭孤儒目光深邃,难以看出真实意图;宋钢木然坐在原地,眼中一片肃杀。
上官伍用他斯文的语调,说出了自己那天做过的好事:“我收到三哥求救的消息以后,凌晨就赶到平安寺,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混战,最后三哥和两个护卫拼掉了叛徒和四哥派去的刺客,寺里的老和尚什么都没听见,于是我就鬼迷心窍,冲上去对他们出了手。其实我蒙着面,但从小一起长大,实在太熟悉,他还是认出了我。”
宋钢怒道:“很好!天罚派竟养出你这种人!”
“我的确是天罚派的罪人,多年之后,居然又重复了当年自相残杀的惨剧。”
上官伍的语气仿佛是忏悔,但言语本身好像又有点反讽的意味,宋钢气得手指都在颤抖:“我们当年至少是为了理念不合,你为的又是什么狗屁东西!”
“大概……也是理念不合。”上官伍泪流满面,神情激愤,“平心而论,我无论文武,的确都比二位兄长强上几分吧。我在陆上游历一路,结交了许多朋友,辛辛苦苦找到好几处适合隐居之所供众人选择。三哥和四哥又在做什么?三哥只顾忌着他的洁癖,一路磨磨蹭蹭,斤斤计较,离所有人都远远的,随便找到一处山谷就想交差;四哥贪恋繁华,只顾寻花问柳,就近把桃花镇、卢龙城里出名的妓-女逐一赏玩,还屡次与其他嫖客争风吃醋,所作所为实在是不堪入耳。
“在岛上的时候,我们虽是轮流治理,其实每次掌门令牌传到我这里,不过收拾他们的残局罢了,只有我,既能让天罚派的兄弟们觉得受到重视,也能让那些戴白头巾的年轻人心平气和。即使我的功劳不容置疑,掌刑和掌书也不肯让我多拿几日令牌,一味讲究公平。你们的公平,在我眼里却是洗心岛的灾难。如果你们肯多给我几日整顿岛务的权力,我……我罪孽深重,并非为自己脱罪,只是心怀不甘。”
蒋苇道:“依我看,你三哥也有处事宽仁的优点,你四哥也有敢下决心的优点,你虽然比他们强,还没强到不可逾越的程度。而且你的手段实在毒辣,你三哥从小让着你,有什么东西自己不要也先给你,你居然下得了手。”
上官伍轻轻闭上眼睛,垂下头颅:“我对不起三哥,可是,要管理岛上事务,不是做一个好人就够了。若非三哥脾气太过古怪,四哥又如何能收买他最亲近的护卫。”
蒋苇冷下脸:“若非你太愚蠢,我怎么能抓到你的破绽?若非你自以为是,继续对你四哥和阿玖下手,彭先生和宋先生怎么肯相信我抓住的破绽?”
上官伍突然站起身狠狠跪了下去,流泪道:“我确实对不住阿玖。阿玖,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伤害你,纯属鬼迷心窍、做贼心虚。三哥逃出去的路上,和一个过路的江湖人说了几句话,江湖人跑了,我没追上。我突然听说你回岛的消息,还以为那个路人向你报信,你要回来将我斩杀于剑下以正门规,只有先下手为强,还嫁祸给四哥。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父亲,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你若要杀我,便动手吧。”
——他说的应该是实话,正因为潘子云跑了,他才将上官叁的尸体运回平安寺,换回衣服,指望万一事情泄露,他可以辩称潘子云所说情形和上官叁被杀时不符。
萧玖忍不住冷笑。
彭孤儒眼中流露出一股痛心疾首的疲惫:“你这孩子,怎么如此糊涂!”
萧玖看也不看上官伍一眼,不动声色道:“彭叔、宋叔,你们觉得应该如何处置他?”
宋钢的声音颤颤巍巍:“按天罚派门规,擅杀同门者死;按洗心律,戕害手足者……斩去手足而死。可他……毕竟是老掌门最后的儿子,是否……留一个,全尸?”
“只留全尸,老掌门的血脉如何得保。”彭孤儒站在案前,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上官伍,“宋师兄,这三十余年里,我时常想起老掌门的恩情,当年许多兄弟和我一样,目睹同门相残,心痛如绞,只觉得从幼年至今的勤奋都成了一场笑话,方师兄和陆师兄他们甚至当场发狂自尽。若非老掌门想出这个法子,我当时,也只想随他们去了。”
宋钢的老眼中溢出了老泪:“我……当初也有过自尽的打算,只怕其他兄弟跟随,甚至想要等大家散了,自己找个无人之处,悄悄了断。”
彭孤儒低声道:“岛上本已不适合居住,我们带着他一起到陆上去,为他娶妻生子,等他有了后人再……也不迟,你觉得如何?”
宋钢不知是年老以后对小辈心软,还是被彭孤儒刚才的一番言辞打动,不置可否,回过头用征询的目光凝视萧玖,眼中隐隐有恳求之色。
蒋苇是上官伍生母,不可能力主处死他,但萧玖身居掌剑之位,如果以自己也是上官判血脉为由坚持处死他,他人却难以提出异议。
然而萧玖没有看宋钢,她一边手肘撑在桌面,单手支额,似是在闭目养神。
宋钢松了一口气。
彭孤儒一番言语不过说来冠冕堂皇而已,此刻都不杀,再过几年上官伍有了儿子,自然也会为了他的妻儿而饶他性命,宋钢又如何不知?可这几个月前还力主杀死上官肆偿命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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