辘辘的车辙声在夜色中划过,沧澜坐在其中,心不在焉地用神识扫过手中的玉简。
天都城是没有宵禁的,路上的行人远远看到这辆挂着监察部徽印的马车,面色一变,都远远地避了开去。自从苏砚心担任监察部副部长后,一反之前和光同尘的做法,很是雷厉风行地干了几件事。众弟子们一看平时仗恃的身份靠山在监察部面前行不通了,一个个都乖觉地夹起尾巴,装成纯良的小白兔,背后如何不说,还没有人敢当面轻攫其锋。
马车内部不大,但是布置得很舒适。整驾马车由东海深处三万里海沟特产的紫星铁炼成,刷了低调暗沉的颜色,包了厚厚的软垫和毛毯。若不是沧澜听车辙声音不对,也不会这么轻易发现。几案上支着一个暗红色的小鼎,文火慢炖着补益气血的药汤。荆风还贴心地命人在车里备好了蜜饯点心,想是知道沧澜嗜甜厌苦的缘故。
沧澜从小鼎中舀出一碗药汤,一饮而尽。她蹙着细细的眉,神色间倒也说不上厌恶,只是眼神迷离,一副全神贯注读书的架势。不过她微微颤抖的双手,显示出她并不是那么平静。
胖熊的右前爪拨着金杏果儿,一边闲闲地道:“姐姐,我早同你说什么来着?莫装逼,装逼遭雷劈。玉生粉便宜又好用,然而大家都不用,自然有不用的道理。你哗啦半瓶倒下去,看对面那小子惊诧的表情,当时倒是爽了,现在开始疼了吧。况且这玉生粉最大的副作用不是疼,而是痒,痒到了极处,教你恨不得把自己抓得鲜血淋漓,皮翻肉烂。它和‘天幻香’凑在一起,用于刑讯方面,倒是有奇效。我亲眼见着一个硬骨头,痒得狠了,被天幻香一催,生生咬断了自己一只手。”
沧澜冷冷地瞥了它一眼,没有言语,胖熊见状,更来了劲儿:“瞧你那副拼命的架势,是赌房子还是输地啊,和小字辈儿切磋,正是你展现风度的时刻。你倒好,不礼让些就罢了,十八般武艺齐出,若不是荆风出声喝止,你最后是不是还要使些扯头发扇耳光的泼妇手段?”
“狮虎搏兔,亦尽全力。你不懂。”沧澜干巴巴地说了几句自己都不信的言语后,把嘴闭得跟紧闭的蚌壳般,再也不吐一个字了。
她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挫败感。前世在魔庭明争暗斗,几次接近身死道消,她都没有这么低沉过。
荆风不是在称赞她,而是在称赞那个从来没有斗法经验的“沧澜师妹”。然而她历经大小战役上万次,斗争在魔庭更是司空见惯,一言不合法术对轰亦是常事。若是三姐知道她竭尽全力,方同一修炼不足百年的修士打得旗鼓相当,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
想到三姐的招牌式笑容,沧澜觉得伤口又开始发痒起来。不知是不是胖熊的话暗示的缘故,伤口痒得愈发厉害,像是有千万只蚂蚁爬过。不过她并没有封闭自己对身体的灵觉,任由“痒”的感觉蔓延。
失去对身体的感知是件危险的事。一次次自觉得所处环境安全,心怀侥幸的修士,为了避免身体上的那点不适而封闭了感知,现实都教他们重新做人,或做鬼了。
玉生粉是她目前寻到的,性价比最高的疗伤药物。三块下品灵石一瓶,与它能达到相同疗效又没有副作用的,价格在市场上起码翻了十倍。她现在手头每一块灵石都十分宝贵,哪能让她挑三拣四呢?
“胖熊,你说这世上,很多人的成功,是不是都有家世,运气的成分。”她斟酌了一下措辞,“我有一个朋友……”
胖熊暗笑,心道:女魔头居然也有心事,还是传说中“我有一个朋友”系列。
“我有一个朋友,他一化形,就有了天魔的品阶。他为人勤奋能干,脑子灵活,运气也不差,拜了个大能做师尊,虽说修行途中有过一些小波折,但绝大多数时间,都是顺风顺水的。他也很为自己的成就自傲。”
“后来有一年,突然出了点岔子,他失去了全部修为,流落到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这倒也很好,朋友找不到他,仇人也找不到他,独身一人自由自在得很。他又开始从头修行,凭借以前的见识,虽然没有炼气期修炼和斗法的经验,倒也进境得颇快。”
胖熊懂了。它瞪着圆溜溜水汪汪的眼睛,一脸无辜和可爱:“姐姐,然后呢?你那个朋友一定修炼有成重新飞升魔界了吧,要不然你怎么知道这回事呢?”
沧澜噎了一下,敲了敲胖熊的兔头:“他发现,有很多人不得飞升,困死在底层境界,不是他们资质不好不努力,而是他们有的资源太少了。”她喃喃道,“实在太少了,且很难获知有用的消息。有时候看他们努力到了极致,因为先天一点缺憾,始终长生无望,他便觉得惋惜。那一点点差距,明明可以靠更好的功法、副作用更小的灵丹、或者是名师一句漫不经心的点拨来弥补的。”
“你说,他过去,是不是小觑了天下人?”
沧澜说到此处,自己都有些动情了。她觉得,自己还是有怜悯之心的。谁说魔修天生冷血,她在还真宫呆久了,心软得像天边的云。
胖熊不屑地一声嗤笑:“还底层?她是没见过真的底层吧。讲真,以我所见,还真宫中人,没有一个算修真界底层的。外门内门,都传下了上好的功法,每月有上师授课解惑。炼气期内门弟子一月有一块中品灵石的收入,外门也有十块下品灵石,还有额外的丹药供应。在这方面,內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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