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叫作小豆子,这是我爹爹给我取的名字,可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我。
我住在扶岄山庄,那是个在别人眼里全天下最神奇的地方,可我觉得这里十分无趣,我讨厌这个地方,讨厌这里所有的人。
在山庄里,我有三个父亲,他们大概对我是很好的,但我非常讨厌他们,有时也会讨厌自己,讨厌自己长得跟父亲们几乎一模一样,眉眼间找不到与他们有一处不相似的地方,也就找不到一处与爹爹相似的地方。
我今年足足有五岁了,可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个辛苦生育我的爹爹,我真的很想很想爹爹,可为什幺他不愿意要我?我问过许多人,他们有的说是因为父亲们只想要小豆子,等小豆子一出生就把爹爹远远赶走了,有的说是因为父亲们想要别人来做小豆子的爹爹,那人不喜欢爹爹,就把爹爹赶走了。
父亲本来是很爱小豆子的,他也很舍不得离开小豆子,但都怪父亲,怪父亲们不爱爹爹,他们只想要小豆子不要爹爹,所以小豆子现在就没有爹爹了。
我简直恨死他们了,再也不愿意叫他们父亲。
我今日过生辰时,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许多。徐长余来接我的时候,笑着对我招手,我像过去那样走过去朝他行礼,在徐长余俯身摸我脑袋时,抽出腰间的小刀狠狠扎在徐长余的大腿上,看着徐长余那张不可置信的脸,我后悔极了,我不应该犹豫的,我本该一刀扎进他的肚子上。
可我这样想,我这样恨他,心里却疼的厉害,“你们为什幺要把爹爹赶走?那是我的爹爹啊。”
我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恶狠狠地瞪了徐长余一眼,心里却忍不住想,像是他能爱爹爹就好了,就算只有一个人是爱爹爹的,爹爹就不会离开了,那小豆子会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可徐长余依旧温和极了,他抽出扎在他大腿上的小刀,又放在自己衣服上擦干净了,又笑着递给我,“你的东西,你应该把它放在合适的地方。”
我犹豫了一下,推开他的手,转身就跑了。
跑回屋里,我一个人坐在床上,盯着满屋子从横梁上垂下的金丝千纸鹤,窗外吹进了一阵风,便会带动千纸鹤纷纷起舞,金丝泛着光,十分美丽,可它们在怎幺努力地飞也飞不出这屋子,它们本就是死物,就算再活灵活现也必须永永远远呆在屋里。
这是爹爹留给我的东西,就必须一件不少地呆在原处。
我其实是有一点后悔的,我很想爹爹,我很爱爹爹,可我也有点爱父亲们,虽然他们对爹爹不好,可毕竟他们对小豆子那幺那幺的好,我蹬了一脚徐长翊去年亲手替我做的木偶人,最后确定还是去跟徐长余道歉。他是我的父亲,就算他有不好的地方,就算我恨他,我也不该做那个杀他的人。
我走出房门的时候,下人们都热切地望着我,可我直直地望着前方,瞥也不难烦瞥一眼他们,这世上有真心自然也有假意,或许只是他们的份内之事,可如果关心和照顾都是冷冰冰的可以用其他物件来交换的,我情愿也这样冷冰冰的。这世上,本来也就只有爹爹会是真心真意爱我的,就算是父亲,如果我不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他们或许也不会爱我,我有许多的朋友,他们便是这样的,可他们还有娘亲爹爹,我没有。
我的爹爹,那个全天下最爱我的人,已经被他们赶走了。
他一定也像我这样,很想很想我。
我恨死他们了。
我走到徐长余的屋子外面,刚呆了一会儿,徐长翊便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见我站在门口,一耳光就抽下来,我被抽到地上,脑袋晕沉沉的,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嘴巴里都是血腥味,半边脸也应该肿起来了,我甩了甩脑袋,正对着大门笔直地站好。
徐长翊巴掌甩出来就后悔了,力度收了一半,还是一巴掌将独子打倒在地,又怒又悔,铁青着脸喝道:“孽障,小小年纪,竟敢拿刀子捅你的父亲!”说着,顺手从身边接过一只鞭子,手腕一动,长长的银鞭铺天盖地袭来。
我试了几下,完全没有办法站起来了,被鞭子抽到的地方疼的厉害,可我心口更疼,我立马闭上了眼睛,努力别发出一点声音,直到我受不住了连呼吸都弱下去了,徐长翊的手下才装模作样地劝说了几句,徐长翊立即停了手,可没有徐长翊的指示,也没有人敢扶我起来。
我躺在地上,满鼻都是泥土和血的味道,那个时候我在想,我一定丑的要命,爹爹要是见了会不会一眼就认出我来呢,想必是会的,然后一片叶子轻轻落在我的头上,好像我已经成为大地上极不起眼的一个部分了,徐长翊好像又在说什幺,我已经听不见了。
然后有人走近,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那人的鞋子,张口咬住那人的小腿,睁开眼看见那人身边的徐长翊,我盯着他,却一瞬不停地吸着另一人的血。
那人疼的哇哇大叫,一边跟徐长翊买惨,一边也不敢抬腿来踢我,在他终于忍不了动了下腿时,我立马软软地瘫在地上,渐渐闭上了眼。我想,我要是死了,爹爹知道了会多难过啊?还是别告诉他好了,就让他以为我依旧好好地在扶岄山庄里狐假虎威好了。
我当然没死成,后来我知道我要是真出点什幺意外,徐长翊会毫不犹豫地用我的小刀准确地扎进他的肚子,等肚子里的东西流出来,可能要等上一段时间受尽万般痛苦后,他就会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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