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阕琴深(4)
「好曲!」司律少爷讚歎,「难怪能得众人喜爱。」
「少爷过奖了。」我浅浅一笑,「是您不嫌弃不才的琴艺。」
「妳就别谦虚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幺有意境的曲子。」他侃侃而谈,「深锁院中的女子从窗外望去,市集热络、画舫喧哗,而自己却只能从旁观望,如同笼中之鸟一般,此时远方大雁飞过,女子羡慕飞鸟的自由,亦感伤自身际遇,独自垂泪……」
我静静听着,眼睫震颤,心湖起了一阵阵无从遏止的波澜。
「我觉得这首曲子把女子的心情刻画得丝丝入扣,不知道弦九小姐是否也曾有过相似的经历,所以才感触良多地做了这首曲子呢?」
话落,司律少爷像是察觉了我的沉默,用略有歉意的嗓音对我说道:「抱歉,我是不是太自说自话了?若是我曲解了曲子的涵义,还请妳不要见怪。」
「不会,其实你说的并没有错。」我摇了摇头,「我只是讶异,居然还有第二个人懂我的琴音。」
「哦?那第一个是谁?」
「我丈夫。」我微微一笑,「就是因为那样我才会嫁给他的。」
「是吗?」男人话音渐小,「这样啊……那妳丈夫呢?听说妳是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来城里的。」
「他很早就染病死了,留下我和阿筝。」我试图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平稳,「不瞒您说,我这双眼睛就是当年替他哭瞎的。」
或许是因为尴尬,长长的沉默横在我们之间,良久,司律少爷再度开了口。
「弦九小姐,妳能听我说件事吗?」
「什幺事?」
「我年幼时,母亲常带我到陆府作客,他们家的九小姐善琴,我总是会偷偷在琴房门外听她弹琴。后来听说她以曲招亲,可惜那时家里不允许我去。」司律少爷似是苦笑了一声,「她最后嫁了个姓李的製琴师,从此与家里断了联繫,也有另一说法说她因病逝世,但后者的说法,如今我是不信的。」
「不才愚钝,不明白司律少爷和我说这事有何用意?」我淡淡地说着,「陆家九小姐,早已在她决定出嫁的那刻就死了。」
「没什幺用意。不过就是兴致来了,和妳提些旧事而已,别在意。」
话落,是一阵衣衫摩挲,我猜想是司律少爷起身的声音,于是我也从地板上站起。司律少爷轻轻地执起我的手,我吃了一惊,想收回手却反倒被他牢牢捉住。
「走吧。我送妳回去。」
他的声音有着淡淡笑意,掌心传来的温度意外地令人心安。心间震颤,我对那人升起了一丝罪恶感。
后来,司律少爷将我带至厢房,没多说什幺就离开了,方才那曲《高山流水》彷彿还在耳畔萦绕。《高山流水》,寻得知音之乐也。我以为这辈子能遇见阿筝他爹已经实属难得,我从未想过会再碰上第二个知音人。
丝竹声不绝,撩拨心弦如歌纷杂。
那夜,我辗转无法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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