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白雪鹤开始毫无征兆的剧烈颤抖,嗓子发出杂乱的气音,苍华再次将他搂在怀里,这才发现他是在咳嗽,只是没有咳出声音的力气。
“没事……”苍华还未开口,白雪鹤已摇了摇头,他停顿一刹,含泪哽咽道:“我没事,不要大夫,只是要慢慢修养,才会恢复。”
“龙宫的药都是宝贝,就是你也太急了,让人家歇歇再亲。”
龙后的声音突然幽幽传来,苍华皱眉转身,适才发现一个碧绿色的小贝壳被偷放在桌上,扑闪着诡异的光。
像极了龙后方才八卦的眼神。
“……”怪不得她刚才问都不问,走的如此之快。
苍华觉得很无语,挥手准备将贝壳收走,贝壳倒自觉的消失,还不断的回荡着“不看了不看了”的声音。
不过听了龙后的话,苍华还是放心许多,于是道:“那我再去拿点吃的。你想吃……”
他话音未落,见白雪鹤仍低头蜷缩着,低沉脆弱的抽噎声不断,似乎他不再咳嗽,只剩下从未停止的悲伤哭泣。
像是被心抓碎揉裂,凌迟车裂,才如此无法停止。
“杀了燕王。”苍华道:“他是妖神带着记忆转世,从来都是在利用你,你没有错。”
白雪鹤没有说话。
“杀了他。”苍华急道:“你还可以斩断过去,重新开始。”
“我实在是,太疼了……”
沉默许久,白雪鹤才低低出声,他声音不高,却近乎带着一种绝望的哽咽,自嗓子眼里发出,字字嘶哑。
此时此刻,从面对小黑到面对苍华,他遍体鳞伤,终是熬不住了,话语间一点点蔓上哭腔,像是把多年背负的重担一起卸下。
“我踏上仕途,自以为聪明绝顶,却只是生了张皇帝爱看的脸,我当王爷是神仙,救我出苦海,这么多年,一直为吃了息痛膏去背叛他的事儿反复内疚,却只是被他利用,我当兰梓清是多么清白耿直的好官儿,却没想到他是王爷扮来欺我……一直做人下人也没什么,只是他把我推来推去,登高跌重,我实在是太疼了,这一次次,太疼了……”白雪鹤低眉,本是喃喃絮语的声音逐渐提高,雪白牙齿竟泛上粘稠血丝,“我只以为王爷长年遭受不公,身陷囹圄,为了报仇造反,一定会利用我,做他的刀去杀人,我自心甘情愿。只是我不曾想到,息痛膏,息痛膏从一开始就是被王爷设计……万万想不到,见到我第一眼时,他已图谋我今后性命!”
“苍华,不论他是妖是人,我都已经无法回头了。”白雪鹤抬起头,有些胆怯的望着他,“我不想再与他们有什么关联,只想活着离开这儿。可现在我只怕他们对你说了我的什么不是……因为我做的错事太多,桩桩件件,多到我自己都回忆不起,现在你已经不是小黑,我只怕……怕你看不起我,怕我们终究……回不去了。”
许是太痛苦,他声音越来越小,也渐渐冷静下来。
为了活命,为了有所依靠,他曾一心想的都是留在苍华身边,哪怕装作失忆博他同情,用身体勾引,也要留下来。
可此时面对苍华,他纠结再三,怎样都无地自容。
不管苍华是什么神仙,他虽纯澈的如一张白纸,却也不可能被燕王所迷惑。
他白的彻底,自己也黑的彻彻底底。
白雪鹤的确不知燕王是妖是人,只是诚如大家所知,在这漫长的仇恨里,自己早变成任凭心意冤杀他人的酷吏,卑劣残忍,不择手段,这双曾向往挥毫泼墨的手,已是沾满鲜血,十恶不赦。
他若是利用苍华,又同利用自己的燕王又有什么区别!
走吧。
如果现在分别,死活不论,至少自己最后做了件干净的事儿。
“对不起。”于是白雪鹤还是笑了,“我该离开了。”
他挣扎着下床,又是一口腥甜猛然向口腔涌来,他眼前发黑,却没有停顿,生生咽下那口热血。
“如果我不肯呢。”
苍华凝视着他,抬手便是一方水雾,水幕蔓延,将二人全部围住,眼里看不见天下四方,只看得见彼此。
“苍华……”
接着,一条水线擒住他,自锁骨向下蔓延,将人完全笼罩。
细密的水线缠缠绕绕,温热柔软的抚上他所有创口,从那些陈年创痕,到近日的浅浅轻伤,甚至似乎能渗进五脏六腑,抚平他无数的沉疴积病。
苍华的眼睛血红,咬着牙道:“我带你走。”
*
夏季幽然燥热的深夜,苍华将沉沉睡去的白雪鹤抱上马车。
水雾仍弥漫在白雪鹤身边,让他可以有所依靠,他仍旧苍白脆弱,但看起来十分安宁舒适,仿佛这二十多年一直奔波劳碌,从未有如此安眠。
“白雪鹤,他没有负你。”荀落没有问他们要去哪里,只是皱眉道:“如果你仍疑心,不妨将他留下。”
“我没有骗你,帝星落于辰山,有遗旨为证,你极有可能是老皇帝的儿子。”苍华不想回答他的质疑,“不管你做皇帝,还是别人做皇帝,都不可能是燕王。我会亲手解决与他的恩怨。”
话毕,苍华转身坐进马车,高大的白马如同识途一般,自动向远方走去。
远处军帐内,傅季珏刚刚与军士畅饮归来,一阵豪迈的大笑戛然而止于军帐前,接着是一口鲜血,如鲜花般绽放在惨白沙地上。
他冷笑伸手,一道黑线自脉搏处延伸至指尖。他仍是边关战士心中的战神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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