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荏头在长椅上午睡,怎么睡都觉得隐约有声,爬起问林雁行:“你听到人哭吗?”
林雁行坐在他身边正听音乐呢,赶紧把耳机摘了,听了半晌说:“好像是有。”
“去找找,别是哪家小孩儿迷了路。”陈荏说着把手杖撑起来。
因为双拐太占地方,林雁行找了一根林老爷子的拐棍儿给他,那玩意儿是斑竹的,中空有节,上面有某工业美术大师的亲手雕刻,用起来颇有风度,陈荏称其为“文明棍”。
午间的公园里静得连鸟叫都没有,叶子落地仿佛都能听见,两人循着断断续续的哭声,从河边僻静的小路往里找,果然没几十米就在灌木丛里找到一小孩儿——也不能叫小孩了,看上去有十二三岁,就是比较瘦弱。
陈荏掀开碍事的枝叶,问:“你怎么了?”
那少年抬起脸来,只见其满身满头的烂泥枯叶,满脸是泪,眼圈肿着,衣服肩袖扯脱了,嘴角还有一块淤青。
“摔了?”林雁行问。
少年瑟缩不答。
陈荏招手:“你别坐那地儿,树根边上潮气大,虫子也多,你别弄出病来,先出来再说。”
少年啜泣了一下,埋下头不动。
林雁行便去扶他,他往后躲。
林雁行调转了校服给他看:“你别怕啊,看见没有?我十一中的。”
少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那校服校徽,问:“十一中……就是某某路那个?”
“对,就这公园隔壁的那个,全市重点高中。”林雁行把他拽起来,拉出了灌木丛。
十一中在丽城名声不小,都知道那是个好学校,那小孩瞬间对他俩肃然起敬,态度也没那么警惕了。
陈荏看那小孩走了两步,觉得哪儿不对,到了跟前才确认是残疾,一脚高一脚低,低的那条腿脚掌轻微内翻,但不影响走路。
林雁行把孩子领到小路上,摸出纸巾让他擦脸,对方接过,低低说了句:“谢谢。”
陈荏柔声问:“大中午的,你干嘛跑这儿来蹲着?”
他看小孩的样儿就猜到他可能受欺负了,但不能上来就问,只能引着他说。
那小孩不答,擦着眼角喃喃说:“我表姐说十一中挺好的,也想考十一中……”
陈荏笑了一下:“好啊,欢迎。但我俩都高三了,等你考来我俩都毕业了,你几年级?初一还是初二?”
“……初一。”那小孩抽了抽鼻子。
“你哪个学校的?”陈荏问。
他肤白貌美,和颜悦色的时候简直像一块糖,佛爷都能被他勾跑了,小孩不自觉地就答:“我……平凡中学。”
陈荏“咦”了一声,林雁行问:“怎么了?”
陈荏说:“他和我是校友啊,我就是平凡中学的。”
他问那小孩:“你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小孩说:“七年级4班,我叫吴煜。”
陈荏也自我介绍,说:“咱俩挺有缘的,平凡中学那地方距离这儿小半个城呢,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吴煜说:“学校上午组织参观,我一起来的,然后有些人不肯随着队伍走,老师就让原地解散,要回去的就跟车回,我……脚不好,平常难得出来,也想到处看看。”
陈荏点了点头,这公园边上有个名人故居,属于小型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他初中时也来过。
他笑对林雁行说:“我们那初中虽然名字叫‘平凡’,其实里面谁都不平凡,一个个都是刺头儿,带出来就如同猴子进了山,带队老师管不了的。”
吴煜也说:“嗯,刚下车就跑了七八个,等故居参观完了,一个班也就剩十几个人了。”
林雁行却不在外围绕,直接了当问:“吴煜,你身上这伤是怎么回事,摔了还是被谁揍了?”
吴煜一下子不说话了。
林雁行皱眉:“说啊,如果被谁走了,哥帮你讨说法去,连对你都能下这种狠手,他们还是不是东西?”
他不是没来由生气,在他的理念中,谁敢欺负吴煜这种无力自保的残疾小孩,那真是缺了大德了。
“……”吴煜望向陈荏。
陈荏鼓励:“说啊,没事儿。”
吴煜犹豫,半晌方答:“谢谢哥,讨说法就不用了,我还想在那学校读书呢。我是残疾人,区里那么多中学只有平凡肯收我,这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想惹事儿。”
“怎么叫惹事儿呢?”林雁行不高兴,“是别人惹你。直说吧,谁打你?被欺负了至少得告诉你们老师吧。”
“……老师可能也管不了。”吴煜说,“那人我们班的,也没大事,就是想抢零花钱。”
“没事你在这儿哭?”林雁行抬下巴,“说名字,我去替你把钱要回来。”
吴煜不肯。
陈荏知道这种孩子的顾虑,因为自己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明明渴望有人来拯救自己,却又害怕拯救者离开后,只能独自一人面对无穷无尽的报复。
于是他轻声劝:“说出来听听而已,听过就算,我俩都高三了,要不是今天恰好路过,也没空管你这事儿对不对?”
吴煜忽然又眼眶红了,他喜欢这个小哥哥,另外一个虽然容貌极佳,初见惊艳,但带点儿戾气,这个可一丝凶相都没有。
终于他下定决心,说:“就一个姓孙的,另外还有几个跟班。这人从开学第一天就看我不顺眼,老挤兑我是瘸子,我是脚不好,可也不是我自己想的啊。”
林雁行听着来气,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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