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他伸出白皙瘦削的手,轻轻抽了自己一巴掌。
他答应来林家,真是为了替教练向小徐总和林总解释,免得两人怪罪下来教练和学校吃不了兜着走,而不是为了s_ao扰林雁行。
可喜欢一个人的力量太大了,心跳、呼吸、目光,以及所有的频率都是为了同一个人,有时候勇敢和鲁莽只有一线之隔,关切和滋扰也难以区分。
他之所以能不露声色地为林雁行缠保鲜膜,只因为他人生中最擅长的三件事就是:装蒜、装逼、装没事人。
林雁行要是不赶他出来,他能装到天荒地老,即使心里已经一团乱麻,表象也若无其事。
他有时候像个戏子,会勾画面目,尤其是面对特别的人。
因为他怕,怕对方厌恶,怕自己不值得,怕堕入情渊,怕粉身碎骨,怕曝尸旷野。
在感情中他永远躲躲闪闪,退比进快,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么冲动,这么没分寸,这么招人烦!
真错了……
他好内疚。
他将脸转向一侧,长睫毛遮住眼底的血色。
忽然有人喊了他一声,他吓得浑身一抖,满脸仓皇。
喊他的是小徐总。
小徐总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只半秒陈荏又恢复了那种云淡风轻的小温柔,软绵绵说:“徐哥。”
小徐总眨眨眼,说:“……你在这儿站着干嘛?赶紧客厅吃点心去啊。”
陈荏说:“我怕林雁行在里头摔跤。”
小徐总噗地一笑:“他那大身板儿摔了又怎样?我还怕他把我天然大理石瓷砖砸了呢!”
陈荏说:“嗯。”但不动。
小徐总走了几步,见他没跟来,便停下等着,目光里充满审视。
陈荏还是很淡然:“哥,怎么了?”
“来啊!”
陈荏动了,可刚迈开腿又回头流连地瞧了一眼。
小徐总敏锐地捕捉到这动作,在心里叫了一声:哎哟,糟了!
说实话,从两年前小徐总见到陈荏的第一面,就发现这孩子是只千年的狐狸,可厉害了。
后来听林雁行说了他的身世,便觉得能理解,那种家庭出来的孩子往往特别早熟,小小年纪就修炼出一身刀枪不入的硬壳儿,说穿了也是因为无依无靠,生来可怜。
所以小徐总一点不讨厌陈荏,反而相当喜欢,漂亮的狐狸那叫狐狸j-i,ng,又甜又媚,比凡人有趣多了。
当然陈荏不媚,他那叫冷甜。
林雁行基本就是小徐总带大的,在他面前就是个透明人,一脱裤子就知道要放什么屁,当小徐总发现林雁行喜欢陈荏的时候真一点不意外,换谁都喜欢。
小徐总不是那种特拘泥的家长,才不管小孩喜欢的是男是女,反倒觉得林雁行这辈子太顺风顺水,让他在陈荏这儿碰碰壁也好。
他万没想到林雁行那傻子居然是个擅长捉妖的,把小狐狸j-i,ng给逮住了(并没有),小狐狸j-i,ng也喜欢他,这可不是糟了么?
他不担心林雁行,他担心的是陈荏。
一无所有的人不应该付出感情,这是小徐总的人生箴言,他要是不理智,至今还是小山村里的一名苦孩子,在不见天日的矿井里蹉跎终身。
林总老骂他在外头瞎玩,其实他就是闲着没事,做出一副游戏人间的姿态来,酒桌上认识的人虽多,连愿意假装上心的没有,他是个特别无情的人。
这世上值得他真心以待的不过就是老林家的这几个,尤其林雁行父子。
现在他想加一个陈荏。
但这小孩不是一般人,比他当年有过之而不及,他打算再试探一下。
他回身向陈荏走去,说:“不知道你要来,家里没准备,刚才听林雁行说你想吃火锅,这倒挺容易的,我让李姐买菜去了。”
陈荏忒不好意思:“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小徐总说:“这叫什么麻烦?你别看林雁行成天到晚招摇过市的,其实他不大带同学回来,近几年好像也就你来过。往后林雁行出了国,估计就没有你这种好哥们儿了。”
陈荏耳中“嗡”地一声响,就好像被谁猛扇了一巴掌,半边脸都有一种被狠狠摩擦过的剧痛。
“出国”是他最怕的两个字,常常忍不住想,又逼迫自己别想,如今突然从小徐总嘴里说出来,使他整个人都陡然沉浸在一种破灭的冰凉里。
林雁行早晚要走那一步,早晚要分开,他知道的。
过了几秒,他平静无波地问:“林雁行什么时候走?”
小徐总说:“他那烂成绩什么时候走都一样。我听林总的意思,还是等高考以后吧,如果老林家祖坟冒青烟他能考上个一本,那就不走,如果考砸了,那就上外头花钱买文凭去,我觉得他百分九十九得考砸。”
陈荏笑了一下,这真是他的本事,心头如有重压还能笑得出来,而且笑得不难看。
小徐总忽然就不忍心了。
他喜欢这小孩,不想让他难受,但是他必须得提醒他,捞他一把,以免他自毁前程。
“你……”
忽然客厅电话响起,小徐总看了陈荏一眼,决定延后再谈。他跑去接电话,对面是林雁行他爸。
“睿睿,你把我那表放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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