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局笑了笑,“重案组数你最聪明。”
须臾,李局又道:“你是不是也有个疑问,为什么这些年我培养梁队,提拔梁队,最终却没有将梁队提到副局这个位置上?”
“您有自己的考虑。”明恕说:“梁队是将才,却不是帅才,副局长、局长需要广阔的视野,以及有效的御下手段。梁队难堪此任。您不想留下一个看似和睦,却处处隐藏着问题的局面给我们。”
李局点点头,“我有心让梁队继续历练,眼界这个问题是成长环境造成的,硬要将他和萧局比,他永远都不是萧局的对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一无是处。”
“梁队出生在小城市里的普通家庭,父母都是普通人,无法给与他太多的支持,他有他的局限,考虑问题不全面,为人处世也算不上好。”李局继续说:“但作为一名刑警,他身上的优良品格你也不能否认。”
明恕若有所思。共事多年,梁棹虽然不是个讨人喜欢的领导,却向来负责、较真。
“萧局的到来,对他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李局说:“好的方面,萧局身上有他没有的东西,假以时日,能够改变他的短处,同时,萧局也能够替他扛一份压力,让他发挥自己真正的长处。坏的方面,局里人人都在议论,他被萧局取代了,他自己也没转过这个弯儿,心中多有怨愤。”
明恕说:“他跟您谈过?”
“嗯。暂时调去北城分局,是我的意思。他需要换一个环境,去正视自己的问题,”李局笑了笑,“梁队是个普通人,不是圣人,他有情绪,我理解,也请你们理解他。他还没调之前,我经常观察他,也观察你和萧局。也许你早就注意到了。”
明恕微惊,“这您都看出来了?”
李局叹了口气,“我希望你们这些优秀的年轻人,能够尽早通力合作,扛起刑侦局的担子啊。”
明恕静默片刻,将心中真正的想法明白说了出来。
李局眼中有诧异,也有意料之中的神色,“你和萧局想利用梁队现在的处境……”
明恕说:“就是要委屈梁队了。”
半晌,李局说:“我安排你们见面。”
明恕说:“李局,我还有一点担忧。”
李局抬手,“别的我不敢保证。梁队是我亲手培养的警察,你无需去质疑他的忠诚。”
被“放逐”在北城分局的日子,梁棹做的事不多,一来打不起劲来,二来李局给他布置了一个任务,让他多多观察下属,思考如何温和地与下属沟通。
在外人眼中,这就造成了一个假象——刑侦局来的梁队消极怠工,或许是还没有从打击中走出来。
“我去当卧底?”梁棹高挑起眉,盯着明恕,这眼神十足凶悍,让人冷不丁犯怵。
而明恕不是没被他这样盯过,恳切道:“梁队,这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但……”
梁棹摆手,打断,“不用说这些没用的话,你只需要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做。”
明恕忽然感到动容。
得到李局的保证后,他就知道梁棹多半会接受,但他没想到,梁棹会接受得这么爽快。
对刑警来说,这不算特别危险的任务。但是心理上的那道坎,却很难迈过去。
他们是在利用梁棹一时的困窘、不甘、愤怒。
梁棹甚至可以认为,他们是在羞辱自己。
而梁棹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接受了。
李局对梁棹的评价没有错——他有很多局限,但他的忠诚无需怀疑。
那天梁棹离开时,难得地牵起唇角,“你们在这时候能想到我。我很感激。”
回到北城分局之后,梁棹越发懒散,消极怠工,多次引起其他警察的不满,只是碍于他的身份,不便在他面前发泄而已。
渐渐地,关于梁棹的议论越来越多,他不仅不解释,反倒几次三番公开抱怨自己在刑侦局遭受的不公,将矛头直接指向萧遇安、明恕、李单。
整个冬邺市警界都知道,被排挤的梁队怨气冲天。
春节之前,梁棹离开警察队伍,匆匆回到刑侦局,办完手续后又匆匆离开。奉献了那么多年的刑侦局,竟然没有一个人去送他。
他成了一个笑话。
恶魔终于循着“痛苦”的香味而来,他们要将他变作另一只虫子。
但他们低估了一个警察肩负的荣誉与正义。
“你!”周杉睚眦欲裂,“你给我挖坑?”
梁棹冷厉道:“是你和你的贺先生,盯上了我。”
周杉被带至重案组审讯室,梁棹跟着所有人一道回到刑侦局,却暂时没有参与审问。
他坐在走廊尽头那间出奇小的房间里,愣了好一会儿,正想要点烟,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
这个房间是专门的吸烟室,以前一遇到棘手的案子,队员们熬不住了,就爱到这儿来吸烟。
他以为是哪位队员,正打算起身离开,便听见外面的人说:“是梁队吗?”
他怔了下。
这声音不算熟悉,但他听得出,是萧遇安。
片刻,他说:“请进。”
萧遇安没穿外套,衬衣搭配警裤,整洁而利落,左手关门,右手拿着手机、烟盒,以及一枚打火机。
梁棹略有耳闻,新来的萧局不抽烟。
萧遇安走到梁棹面前,将手中的物事放在桌上,向梁棹伸出手。
梁棹低头看了看,脸上那道伤疤轻轻挣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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