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忠害怕儿子出事,一路跟随。
父子俩都再也没回来,尸体惨不忍睹,经法医鉴定,确认是被乱棍打死。
李良友被李书显引走一事,不少村民是目击者,至少李春燕是知道的。但所有人都缄口不言。
李红梅那时只有九岁,眼睁睁看着年迈的爷爷被气死,虽有j-i,ng神病但从未害人的母亲被野狗咬死。
她用稚嫩的声音不断向前来调查的警察说:“我的阿爸和哥哥是被李书显打死的!你们相信我,真的是李书显!不信你们问春燕姐姐!”
李春燕痛哭流涕,不仅不指认李书显,反倒与李书显站在一起,“书显当时在我家,和我的兄弟姐妹们玩牌,我们都可以为他作证。是外乡人害死了良友。”
警察们来了又走了,李红梅只得到一个虚假的答案——李良友与李国忠因与外乡人发生争执,被外乡人所害,警方会全力缉凶。
这一缉,就缉了十二年。
明明全村都知道真凶是谁,真凶却能够逍遥法外。
“在我们那里,即便是一个小小的村长,也能只手遮天,你信吗?”李红梅双眼已经红肿,“短短一个月,我家就只剩我一个人了。目击者那么多,但这又怎样呢?我哥为救李春燕而死,连她都不敢站出来。哈哈,光明照不到那个小渔村,更照不到我身上。我九岁就没有亲人,没有家了。不管我怎么喊叫,那些当官的都听不到,他们互相包庇,我的家人死不瞑目!”
早在李红梅开口之前,明恕就已猜测到当年的案情,类似的事在很多落后的村镇屡见不鲜,不同的只是细节。
可亲眼看着李红梅这个人,亲耳听着她讲述家庭破碎之前的平凡生活,一种无法消减的唏嘘感仍是冲了上来,叫人有一瞬间的窒息。
从父兄死去的一刻起,李红梅的人生彻底被改变了。
“他们没有对我这小孩子做些什么,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李红梅挽了挽零散的头发,“不是因为他们可怜我是个孤儿,想给我家留一个活口,是因为我长相丑陋!”
即便是明恕,一时也没有理清其中的逻辑。
恶人的逻辑。
“长相就是原罪,若是我漂亮,或许我已经死了——不是被杀死,就是被那些肮脏的男人玩死。他们认为,我长得这么丑,这辈子注定完蛋,永远没有从泥潭里挣扎出来的机会,我活着,会比死亡更加痛苦。”李红梅说:“警察先生,你听懂了吗?在他们眼中,我不可能出人头地,不可能将他们绳之以法。相反,我还会因为这张脸,在这个世界上受尽折磨!我的存在给予他们快感,证明他们真的可以无法无天!”
寒意与怒火顿生,明恕猛地站了起来。
饶是他见惯了漆黑y-in沉的心,此时也无法招架这样的恶意。
“但我,但我还想挣扎……”李红梅几近失控地抹着泪水,“我始终记得那句话,知识可以改变命运。我拼了命念书,终于离开源海县,考到了冬邺市。这里是大城市啊,来到这里的一刻,我觉得我有救了,只要我不断努力,我一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等我有了本事,有了地位,我一定要让李书显,还有他那村长父亲,还有当年包庇他们的警察,通通得到惩罚!”
审讯室空间狭小,不足以形成回音。明恕却感到李红梅那颤抖的声音正一遍一遍回响。
“可是我失败了。”李红梅轻轻摇头,一遍又一遍。
“李书显预料得没错,我没有出人头地,我受尽了折磨。我终于从那个落后愚昧的地方爬出来,却跌进了另一个深渊。大城市很好,而我早就输在了起跑线上。我拿什么去和那些漂亮又富有的女孩儿比呢?我生来就输了啊。闻静静、连巧、秦曼悦这样的人,又比李书显好多少呢?”
“后来我就想通了,我这样的出生,我这样的长相,确实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李红梅惨笑,“我要么忍受一辈子,成为所有人的笑话,要么就成为恶人,比他们更恶,恶上千倍万倍!只有这样,你们才会听见我的声音!而我的室友们,她们难道不该死吗?她们在羞辱我的时候,想过会有报应吗?”
说完,李红梅像是用尽了力气,低下头,急促地喘息。
明恕不禁想,如果李红梅进入大学后,遇到的是一群不嫌弃她,愿意帮助她的室友,事情会怎么发展?
李红梅会循着过去的规划,找到人生方向,在足够强大的时候,为家人讨回公道吗?
还是在常年的默默无闻后,发现自己真的是个失败者,于是沉默到底,抑或彻底爆发?
这些都不再有答案。
明恕说:“我还有一个问题。”
李红梅缓缓抬头。
“你知道杀害你父亲和兄长的是李书显。”明恕说:“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你没有想过直接向他报复吗?”
李红梅说:“你是想说,我不该以杀害我的室友,来引起关注吗?你认为闻静静她们罪不至死,是吗?”
明恕说:“回答我的问题。”
“哈哈哈,哈哈哈!”李红梅笑得很悲伤,“我希望我能为我的家人换来公正的对待,你懂吗?他们是干净的,李书显应该上法庭,得到法律的审判,向他们认罪,而不是由我杀死!”
明恕她看中看到疯狂、偏执、y-in沉。
“我就无所谓了,我杀了人,我活该偿命,我接受一切审判!”李红梅静了静,“你们会抓住李书显,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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