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像彩虹一样,绚烂得刺眼。
眼尾温热,像有什么东西从那里淌过。
是眼泪吗?
楚信想抬起手,抹一抹眼尾,让这些温热的液体不至于与冷汗混为一体。可他一只手压着胸口,另一只手如被灌了铅似的,根本抬不起来。
窗外的色彩有些模糊了,他用力眨眼,好让视线变得清晰。
可是没有用,看不清了,耳朵也好像被堵住。
他张开嘴,用力地呼吸,胸膛烫得像即将炸裂、融化,连手掌也被烫伤。
他感到车里似乎有人在叫他,但这叫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他想,死亡的感觉,也许就是这样。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楚信在浓墨一般的黑暗中睁开眼,酸胀的眼睛被明亮的光芒刺得发痛。
这是一间堪称富丽堂皇的房间,衣着华丽的女人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正摇摇晃晃地唱着歌。
她有一张美丽的面庞,这张面庞为她招来的却是纠缠终身的噩运。
此时,她面容憔悴,即便是最昂贵的珠宝,也无法驱散她眼中的y-in郁。
楚信知道,那是她的母亲林喜,那个襁褓里的孩子是他自己。
林喜继续唱着歌,婴孩正在安睡。
不久,林喜将婴孩放在小床里,摸着婴孩稀疏的头发,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
婴孩本来不该有记忆,但楚信自打记事,就时常哼着“世上只有妈妈好”。
这是他的母亲,唯一对他唱过的歌。
他生在冬邺市最富有的家庭,楚林雄能够给予他一切想要的东西,唯独不能给予他一个母亲。
在他很小的时候,林喜被困在楚家,那是他这一生仅有的与母亲共度的时光。
后来,当楚林雄不再拘禁林喜,林喜便像根本没有他这个儿子一般,慌不择路地逃离。
他没有妈妈。
他的妈妈不要他。
他的妈妈恨他,就像恨他那罪恶的父亲。
从小,他就受到心脏病的折磨。医生说,他也许活不了太久。
画面转换,楚信看到婴孩变成了小男孩,又变成苍白的少年。这漫长的时光里,从来没有一个人陪伴着少年。
少年身体不好,在接受治疗的同时,还必须习武。楚林雄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改变他的身体素质。
楚信唇角扬起一丝苦笑。
最折磨他的其实从来不是病魔,而是孤单。他过着外人眼中无可挑剔的生活,仆从成群,还有侍卫,只要他愿意,饭菜都会直接喂到他口中。
可这样的生活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过。
他总是想,我为什么没有妈妈?我的亲人为什么不要我?
成年后,他成了楚氏年轻一辈中最优秀的人,楚林雄带着他出席各种商业场合,一时间,他的风头盖过了楚林雄的四位继承人。
可他的心脏也一年不如一年,撑到26岁,似乎再也走不下去了。
他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可遗憾。
对生命,他向来感觉不到多少眷恋。孤单早就在他骨血里投下洗不掉的y-in影,一个孤单的人,并不惧怕死亡。
但楚林雄却告诉他,我不会让你死。
是要做心脏移植手术吗?
久病成医,楚信对心脏病的了解,不比医生少。明白病情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唯有做移植手术能够延续寿命。
不过移植手术风险很高,有人直接死在了手术台上,有人在强烈的排异中苟且偷生两三月。即便被上天眷顾,能够活过十年的心脏移植患者也不多。
若要问内心,楚信并不想做这个手术。但楚林雄坚持要做,已经在国外确定了一支医疗团队。
他没有什么求生欲,但也懒得反抗楚林雄,比起与楚林雄争执,他花了更多时间思考——为什么要去国外做手术。
b国的移植水平并不比国内高多少,b国医生能做的手术,国内医生一样能完成,再不济,楚林雄完全能将b国的团队请到国内,省得他跑一趟。
对此,楚林雄的解释是,b国的环境更适合术后恢复。
这解释倒也说得通,可真正到了b国,住进那设施齐全的“移植中心”,楚信忽然发现,事情和自己想象的不同。
在任何一个国家,正规的心脏移植手术都应该在医院进行,而这里名义上是“移植中心”,实际上却是个远离城市的机构。
在这里进行的,绝对不可能是正规手术!
楚信立即明白楚林雄为什么一定要将自己送到b国来——因为即将进行的是一场非法手术,心脏并非来自自愿捐献者,以国内的监管力度,楚林雄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法瞒天过海。
所以手术才必须在b国进行。
心脏捐献者那么多,为什么不用那些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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