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是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小镇国将军救了他。
虽然谈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但是这个人的怀抱比刚才那贼子干净多了。
叶慕辰虽然是个武将,却出身清贵,衣袍上常年染着淡淡的檀木熏香,胸前混杂着浓郁的百花酿的酒气,还有一缕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这许多气息交缠在一起,陌生的很,此刻却没来由的,令南广和心安了几分。
那个腌臜贼子已经死了。
叶慕辰杀了他。
南广和这半日连惊带吓,又吃了许多苦头,体内相依并存的两个小魂儿都蔫头耷脑的,深深觉得此番出宫罪责在自身。一时j-i,ng神不济,脸闷在叶慕辰怀里,不知不觉竟有了睡意。
他堵着鼻子,以极低的声音嘟囔了一句。“叶慕辰。”
瓮声瓮气地,透露出几分委屈。
“唔,我在。”叶慕辰忙低低地应了他。又恐他再哭,柔声劝道:“殿下,你要是累了,先歇息一会儿,臣这就将船摇回去。”
南广和迷迷糊糊应了,双手却死死扯住叶慕辰的衣领,不让他放自己下来。
叶慕辰无法,只得抱着人,一直走到船头。
画舫无人摇橹,早已随波逐流飘离了湖心繁华处,荡在一大片芦苇丛中,被芦苇绞缠住了。
晃啊晃的,半天没动静了。
叶慕辰松了口气,暗道幸好,七夕节大明湖上的船只多如过江之鲫,他们停留了这么久,竟分毫没引起旁人注意。
此刻已过申初,天光呈现鸭蛋壳般的青色。光线明亮,湖面上芦苇随着夏风轻轻摇曳。丛丛水生,倒影映在湖面。扑鼻而来都是湖水的清新气息。
不远处一两只雪白的水鸟振翅滑过水面。
美不胜收。
叶慕辰心下柔软,一向冷峻的眉眼也瞬间柔和了三分。他低头对怀中人温柔地哄道:“殿下……你看,这里多美!”
南广和勉强从他怀里抬起眼皮,只撩了一眼。哭的红肿的眼睛渐渐有了几分神智,却仍惊惶的很。
只看了一眼。
然后任凭叶慕辰怎么劝哄,都不肯再抬头了,只死死抓住叶慕辰衣襟,全身不自觉地轻轻颤抖。
南广和此刻识海内两个小人儿皆感到惊慌,隐隐然似乎有什么不好的轨迹在发生。千丝万缕,与他有莫大的因果。但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束手无措。
就像七岁那年,南广和莫名有了对修仙者靠近的直觉一样,此刻他突然间能看见虚空中的一些因果。
他已经知晓,此次被掳事件绝不只是以叶慕辰除掉那个儿的贼子而结束。后面还有一大串因果,拽起萝卜带着泥巴一样,在沉甸甸地等着他。
南广和心神恍惚,便没有太在意那位大隋朝赫赫有名的玉面罗刹,此刻正满怀温柔地抱着他。少年的怀抱坚实而又霸道。
叶慕辰一时情难自控,忍不住怜惜地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南广和披散在肩头身上的如瀑青丝。爱不释手,却又无可奈何。
只得红着脸,将人放在怀中膝上,坐在船头慢慢地摇橹。
淡青色的天光下,两人一坐一卧。叶慕辰穿着一身玄色丝质的长袍,袍角微掀,随意露出竹叶青色的纱裤。玄袍衣领与袖口用银色绣线纹着几朵祥云,宽大的袖口下垂,不时轻轻盖在南广和的脸上。
南广和先是扯着他的衣领,后来心神俱疲,睡意渐渐袭来。便松了一只手,改为揪住他宽大丝滑的袖边。袖边丝线绣织的祥云的图案在南广和殿下指尖微微凸起,触感微凉。
——像极了六岁那年,他第一次手脚并用地缠上这人。那时候就莫名觉得,这人冷得很,就像冬天疏朗月光下照耀的一棵青松。
可是如今,明明是夏天啊!
是他心心念念的七夕节,大明湖畔,这样好看的少年就搂着自己,还杀了那个欺负他的坏人。
这样想来,叶慕辰也没那么坏。
就连他一贯以来的冷淡,此刻都叫温热的夏风吹散了许多。
南广和迷迷糊糊间想了许多有的没的,一霎时又觉得对不起崖涘。
毕竟崖涘陪伴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为了替他掩盖身份,不惜向生养他的师门撒了弥天大谎。
如今他的身份却叫人识破了,还不知道叶慕辰会不会回去向众人挑明。
镇国将军府原本就与皇家的关系极为微妙,此刻多了他这一个筹码,不知道父皇会怎样为难,崖涘又会怎样觉得难堪。
崖涘毕竟是九嶷山弟子,又是现任国师的传人,替他瞒下了仙阁与朝堂……不知道回头叶慕辰会不会令他难堪。
“叶慕辰,”南广和迷迷糊糊间,小心地、轻轻地扯了一下叶慕辰的袖口,低声哀求道:“你……你可不可以,不要说出去?”
叶慕辰正忙着摇橹,袖口忽然如被一只奶猫叼了般动了动。
他忙低头看了一眼。“唔?”
他没反应过来。
南广和却以为叶慕辰在装傻,毕竟印象中叶慕辰一向又冷淡又j-i,ng明,标志性的叶家单眼皮一撩,看人的眼神锐利的像刀子一样。
南广和顿了顿,鼓起全身仅剩的勇气,小脸儿煞白,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他紧紧扣住手中的丝袖,紧张地声线都有些发颤,下意识怯怯地抬眼看向这位长他五岁的镇国将军。忍不住向眼前这个冷面煞星哀求道:“叶慕辰……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将我的身份告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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