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名为陵光【注】。
十万年前,朱雀神君于天宫行走时一眼遇见了凤帝,从此愿为其执鞭僮,终日随行其左右,寸步不离。
世人皆以为凤帝凭借先天洪荒遗力,降伏了这位新生的朱雀神君。
便连三十三天,亦无人知晓,二人之间从来不是外界传扬的那般降伏之威、君臣之仪。凤凰儿初次化生后,浑浑噩噩做了二十万年的少年郎,不知世间疾苦,不认得此方天地规则森严,只是顽劣不堪地独自躲在那座独属于他的凤宫中戏耍。
是朱雀教会的他……是朱雀神君陵光,一字一句,扶着他凤凰儿的手,教他习得此方天地间的文字,得这一方世界中的富贵荣华,能够以凤帝fēng_liú雅颂之名流传千古。
朱雀呵,吾欠下你的,又何止是一段三世夫妇情!
潭水幽冷,叶慕辰仔细地将南广和放入后山幽潭中,除去衣袍,打s-hi他一头垂地如瀑青丝。那双手,粗粝带有常年执掌刀兵的老茧,摩擦在皮肤上,令他愉悦地身上起了一层层战栗。
南广和大半个身子泡在水中,冰凉的水淹没至他胸口,那缺了一颗天生五色琉璃心的胸腔处,却有阵阵暖流汩汩流出。
“叶慕辰,你这满头白发……”南广和手指拈起一小撮叶慕辰的粗硬白发,目光深深,颇有些爱怜地抬起头,望向那人。
“你若嫌弃,臣回头便寻些靛蓝汁来,尽数染回黑色。”叶慕辰浑不在意地道。随手撩起一大片水花,泼在南广和肩头,替他仔细按摩肩上那几处瘀痕。
“……不嫌弃,”南广和闭了闭眼,抑住眼眶内一颗颗不断掉落的热泪。他伸出双手,闭目抱住叶慕辰的腰,呢喃低语道:“孤怎会嫌弃你!这十万年,是我欠下你的……叶慕辰,叶慕辰呵!”
“臣在这里,”叶慕辰叫他拦腰抱住,心情激荡的厉害,那处耸然又有抬头迹象。他忙不迭按住南广和那双手,以脸颊摩擦脸颊,耳鬓厮磨。“殿下,不,凤凰儿,臣就在这里。无论何时何地,只需要你一声呼唤,我便永远都在你身边,陪着你,好不好?”
很多年前,久远到万年前那一场毁天灭地的道争之战,朱雀神君也曾如此问过他——帝君,吾以身护你,你留在此处不要出去,好不好?
然后,便是下界,于大隋朝国破前夕,叶慕辰手执火炬闯入韶华宫,劈头问了他一句——殿下,你嫁给臣,从此臣护着你,好不好?
“……好。”
南广和缓缓睁开双眼,露珠般剔透晶莹的泪珠挂在长长鸟羽般的睫毛上,神色在月色下幽晦难明。
月色下,深潭中。南广和赤足踏在水波上,仰头,绝色无双的眉目间有情意流转。
叶慕辰低头吻住了他。
青丝白发,交织成一张密密的网。
从此呵,万年沉沦,一旦结发,便是永世同心。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本文中鸿钧老祖对凤凰儿的评语,摘自罗马诗人奥维德(ovid)对phoenix的描述。
【注2】朱雀神君陵光,详见《晋书》、《淮南子》、《石氏星经》以及百度诸词条。
第97章 共浴2
有人助你, 你也得爬的上云梯才成!
南广和巴巴地望着同样浸泡在潭水中的叶慕辰,心下有些小纠结。——同样是出自三十三天的神仙,这厮怎地就如此多娇呢?!
况这厮眼下只不过仗着来自上界的一缕残魂碎片, 历经三途河无数幽魂争夺, 仅剩下一口仙气儿渡到轮回井中。上一次, 他老人家遇见小朱雀雕刻的这只人偶时,这厮还浑浑噩噩, 无父无母,连大字儿都不认得几个,镇日叫族里长老们指示了去干各种擦屁股的脏活。
对了, 那会儿, 叶慕辰还叫做南冥……在一个光线昏暗的祠堂内一声不吭地罚跪。
三百余年前,俩人相认于市井街头,饮了一大碗一文钱的黄褐色茶汤, 南广和*凤帝允了这厮一个诺言, 接下了他的卖身契。随后两人友好地道别,在目送南冥经过一座九眼拱桥、然后混入人群进入一条幽深窄巷后, 南广和不声不响地尾随于其后。
那是一条黑瓦白墙的长巷子, 年岁久远, 布履下是泛着青光的石板路。不时有妇人端着木盆与木奉槌去河边捣衣。儿童们梳着丫髻奔跑于两侧街铺中,攥着一文钱去换三块糖糕,或是去买一叠开蒙练字的黄纸。
红尘味很浓。
这是南广和*凤帝从未体味过的一个新奇世界。
于是他慢吞吞跟在那人身后, 不远不近, 掐着十步远的距离,偶尔兴致盎然地打量这条飘满了糕点香味与纸墨书香的长街。
直至走到长街尽头, 南冥往左一拐,入了一间门庭煊赫的人家。
南广和一直等到他人影闪入许久都不再出来, 这才不慌不忙地踱步近前,昂首认真打量这座凡人府邸。却见鹊尾式马头墙上瓦当覆盖青苔,墙头有青翠枝叶垂落,门前一对儿瑞兽昂首凸肚地蹲着。黑漆漆两扇对外打开的大门前,左手边停着一溜儿五抬青布帘轿子,右手边则在树下拴着马匹,显然这户人家常有官绅往来。
门口长条凳上守着一个中年仆从,灰布衫裤,腰间挂着一块青玉,生的一脸j-i,ng明相。
那仆从双眼微眯,狐疑地来回打量他。
南广和掩饰性地咳嗽一声,假装无意中路过,掉头施施然地走了。临走前一瞥,认清了那户人家的门楣,恰写着“南府”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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