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钊哥。”
通往国寺的山路,只能是亲卫随行,临上山前,所有人手都得由褚钊亲自盘点,阿泽悄mī_mī的低下头去捉住了褚钊的衣襟,这回是最忙的时候,驻防的、随行的、探路的,各处人手纷纷衔接交替,没人会注意到他这个小小内侍。
“没问题了,走吧。”
褚钊不动声色的握住了阿泽细软的指骨,他顺势将不及他肩高的小内侍揽向了自己身后安营扎寨的地方,又反手将一个刻意弓身颔首的内侍推去了车马跟前。
皇家出巡,内侍是最常见的一种人,没人会有那个闲心分辨每个内侍是谁,哪怕是跟在圣驾眼前的那一个,只要他说没问题,那就一定是没问题的。
第9章
萧祈是辰梁近几代君主中少见的武人,佛门清静,难容他一身煞气,他一脚踏进山门便觉得浑身不自在,而那些双手合十低眉恭候的僧人们也没好到哪去。
萧祈与这里的违和感太强了,他沿着狭长陡峭的长阶缓步而上,绣着龙纹的玄色衣袍像是一柄凶兵利器,生生撕裂了安逸恬静的山水。
平静已久的山林骤然起了风,将那些堆积在枝头的落雪簌簌吹落,干枯的枝杈因而露出真容,狰狞跋扈的拦住了萧祈的去路。
国君祭祀,哪怕是一方石阶都要收拾得干干净净,更何况这些杂七杂八的拦路枯枝,这往小了说是办事不周,往大了讲就是大逆不道。
“陛下!”
这一突生的变故带出了小片哗然,随行在萧祈身后的亲卫们纷纷皱紧了眉头,他们大多是最早追随萧祈的一批人,自然见不得别人给萧祈气受,而萧祈却始终神色如常,没有发难的意思。
他抬首看向石阶尽头,不显老态的胖和尚正杵在那闭目养神,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大和尚慈眉善目微微颔首,抬手指了指那七扭八歪的枝干,似是在提醒他莫要伤及草木。
佛爷心存善念,欲广惠天下众生,只是有些人、有些命是永远无法被渡化的,萧祈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可眼下他已扛了江山在肩,为保大局,他的确不得不敛起本性。
“……退下。叫后面人跟紧些,小心伤着。”
冬日里的树木干枯丑陋,枝条粗糙伤手又极易受损,萧祈沉寂片刻,沉声开口,再动身时,当真小心翼翼的拨开了拦路的枝杈。
石阶陡峭,行至末端,草木生得更加繁茂,离山顶还剩最后十几阶,萧祈特意停下脚步,侧身挡住了张牙舞爪的枝杈,方便身后的荀远道先走。
“荀卿。”
莫说是未曾见过萧祈的僧人,就是荀远道自己都稍有诧异。
石阶尽头的大和尚终于睁开了眼睛,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荀远道深吸一口气,难得有了些家里孩子初长成的欣慰劲,他努力挺直了吱呀作响的老腰,潇潇洒洒甩开袖子蹬上了高处。
萧祈虽是国祭的主角,但他毕竟从未以皇子身份参与过这些事务,若无荀远道和住持帮衬,他还真难以应对。
不过所幸眼下辰梁国力不比先前,臣子与百姓都没有大张旗鼓的闲心,仪式也相对简便。
萧祈是第一次进到国寺大殿,他生来就被人说成命数不详,萧钺对此深信不疑,将他幽禁深宫,他连宫城的正殿都没去过,更何况是国寺这种地方。
“陛下,请吧。”
圆滚滚的大和尚恭敬开口请萧祈入殿,森然庄重的内殿里供着萧氏祖辈尘封数年的牌位,大和尚伸手推开殿门,满室尘土与他那身滚着补丁的袈裟寒酸得相映成趣。
萧祈忍着冲鼻的灰尘踏去殿内,他是来替萧钺赎罪的,眼前这一切他早有心理准备,
辰梁原是他国属地,百余年前,萧氏一族不堪打压苛待,最终浴血死战打下了江山,而到了萧钺这一辈却沉迷神鬼荒废政事,区区数年,便又害得辰梁沦落到生死存亡的关头。
“——列祖在上,萧祈请罪。”
积了灰的蒲团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萧祈合上被灰尘冲红的眼睛,规规矩矩的跪了下去。
这是他必须做的事情,他眼前的长案上,开国以来的六代君王和先前镇守封地的先祖牌位齐齐供奉在列,辰梁在歪路上走了数年,天下人需要看到他以正统身份叩开国寺重拜先祖,彻底否认掉父辈的昏庸,只有这样,他的臣民们才敢相信他会将辰梁带回正途。
烂熟于心的祭文字字铿锵,偌大的内殿里,尚能听到清晰的回响,长案上的尘土被吹进殿内的冷风带得洋洋洒洒,沾了萧祈满身。
候在香案边的小沙弥年岁尚小,一时难忍心里的好奇,他偷偷抬头多瞄了萧祈好几眼,想要看看这个被外界传成孽障转世的新君是不是真的有三头六臂。
殿里光线不明,小沙弥只能看清一个大致的轮廓,他正想眯起眼睛看得再仔细些,结果被立在他身后的大和尚按着光秃秃的脑袋重重揉了两下。
“哦!啊……阿,阿弥陀佛,陛下请,请敬香。”
小沙弥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情要做,他赶忙低下脑袋恭恭敬敬的捧了香过去,念完祭文的萧祈面上没什么表情,他战战兢兢的将香火奉上,紧张得连握着念珠的手都在打颤。
虎头虎脑的小孩不过七八岁,一身僧衣简素干净,虽是矮小却不瘦弱,一看就是被人好生照顾的。
国寺荒废已久,那些心性不坚的僧人早已离开,余下这些小僧几乎都是弃婴孤儿,自幼便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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