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白天是要比黑夜长一些的。
曾衍之乘上大巴时不过七点,天却已经大亮,晨风里携上了热意,顺着衣袖挤入衣服里,蒸出人一身薄汗。
周末回家的大多是周边县城来香城务工的人,因此哪怕是早班车也有不少人已经坐在座位上等待发车。曾衍之挑了个朝阳晒不到的位置坐下,戴上耳机,旁若无人地听英语广播。
不多时,一对母子上了车,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没化妆,脸上已经有了经历风雨留下的沧桑皱纹。小孩不大,七八岁的模样,叽叽喳喳地和女人说着话。
听见声响,曾衍之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女人牵着男孩从他身边经过,男孩和他对视上,冲他古灵j-i,ng怪地一笑。
曾衍之微微颔首,没多在意,又低下头看文章。
车满得很快,大巴按时发车。
曾衍之家在漠城,附属香城的小县城,是长途车的中间站,只有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不出意外的话,上午十点左右曾衍之就能到家。
然而令人窒息的是,那对母子坐在他后一排的位置,男孩正对的就是曾衍之的座位。车开了没半小时,男孩就坐不住了,声音洪亮地向母亲讨要零食。
女人一开始好言解释道,这次因为赶路急,没能买零食。男孩却不依不饶,甚至对着前面的位置一顿乱踢。
曾衍之在听见吵闹声时就有不好的预感了,倏然感觉背部受到了好几次冲击,面色不善地转过身,但还是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对女人说道:“女士,能麻烦您稍微管教一下孩子吗?”
女人匆忙斥了男孩两句,却引来男孩大哭,女人也着急了,一边道歉一边抓着男孩的手臂让他赶紧给曾衍之道歉,男孩充耳不闻,只哭得越发歇斯底里。
周围的乘客被打扰到,怨声载道,有好事者笑着出言相劝,说的话却是暗含讽刺:“孩子要什么你就买给他啊,车上也不是没有零食卖。还有这个小兄弟,没必要这么较真,大人该让着小孩儿一些的嘛。”
曾衍之闻言,目光横过去,他虽然瘦削,但气势冷冽,那人接到这凌厉的一眼,登时噤声,半晌才悻悻地和同行人小声低骂:“一个oa还这么嚣张。”
“脸长得倒是不错。看打扮还挺讲究。”两人对着曾衍之猥琐地打量起来,不堪入耳的议论混着小孩儿的哭声令曾衍之倍感烦躁。
乘务员也过来提醒,女人哄不住孩子,只得向乘务员买了比市价要贵上不少的劣质零食。
男孩拿到零食得偿所愿,终于不哭了,咂咂嘴抱着零食把身体背到一边,没有分给母亲的打算。而女人从口袋里拿出皱巴巴的纸币,仔细地数出几张放到乘务员手里。
曾衍之重新坐下,戴上耳机,却再没有心思听英语。
他想起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曾衍之长相肖母,尤其一双凤目极为相似,但曾衍之对她的印象已经淡薄了,父亲再娶,家里也没什么旧照片。只有偶尔,父亲会提到,看见他,就像看到了曾经他的妈妈。这也是后妈最讨厌他的一点。
母亲名叫柳曼枝,是个oa。她出身书香门第,论家世,曾父实为高攀。彼此的结合也没有经历什么浪漫故事——两人是高中同学,而曾父一直暗恋她。y-in差阳错的,毕业晚会上,所有人都喝了不少酒,柳曼枝又恰好碰到发//情期,当年的抑制剂效果还没有现在这么好。意乱情迷一夜,柳曼枝被曾父标记,有了曾衍之。
因为害怕家里人责骂,柳曼枝便答应与曾父交往,然后强颜欢笑步入婚姻殿堂。
这段建立在意外之上的婚姻没能维持太久,曾父对柳曼枝很好,但柳曼枝不爱他。
曾衍之六岁刚满的时候,她毅然决定和曾父离婚,出国追求自己的梦想。
从此以后,曾衍之再也没见过她。
都说撒娇的人命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曾衍之还小的时候,却发现不管自己做的是好还是坏,母亲对他都并不在意。她最常做的事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独自创作。
只有曾父会抱抱他,而仅有的拥抱,也在后妈来了以后成为了回忆。
在后妈面前,曾衍之更为小心拘谨,只怕打破这个家里表面的和谐。
九点正,霍骋发来信息问他行程是否顺利。曾衍之想说没事,字打进输入框,手指徘徊在发送键上,却又在下一秒删除。他看着霍骋发来的关心,不由自主地把刚才经历的事告诉了霍骋。
曾衍之是本不愿意把这些破事带来的糟糕情绪传递给霍骋,可心底又隐隐希望能有个人理解他的感受。
霍骋给他发了语音邀请,曾衍之点了接受,下一秒,霍骋低沉的嗓音急切地响在耳边:“他们没怎么你吧?”
“嗯?”曾衍之反应了一瞬,“没有,没事。”
“不高兴就骂他们。”霍骋说着,听起来比他还要生气。
曾衍之不由失笑,“哪儿能这样,太没教养了。”
“不是我说,下次还是我开车送你算了,走高速又用不了多久,还不会碰到这些傻//逼。”霍骋道。
听霍骋说话,曾衍之心情逐渐变好,“不要,再过一年就要建高铁了,会经过漠城这边。”
“行,那下次我陪你回家。”霍骋不由分说道。
“再说。”曾衍之眉间彻底舒展开,微微勾起唇角。
电话另一边,听上去霍骋开始无理取闹了,“曾衍之,你是不是不想让我见你父母,好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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