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用现钱的年轻人少了啊。”司机在口袋里掏了又掏,放在手心里数了又数,才一把塞进森槐手心,“呐,你的找零。”
森槐接过三张十元,两张五元,一张一元还有九个硬币,感觉脑神经抽搐得更厉害了。
“兄弟,不骗你,我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那个楼真的没什么好玩的,比不上城东重修的那西洋...哎兄弟你别急着走啊!”
下了车,森槐拿好行李就径直走上旁边的小道,把后面司机加个微信的呼喊声扔向又开始沸腾的水泥加工声中。
记忆中楼周边的路是不像眼前这样错综复杂的,那时候楼在这仍像西方的基督教堂受教徒尊敬般,任何人都不敢在神像旁大兴土木。
哪像现在,巷道宽的宽,窄的窄,丑得叫人心碎的仿清建筑将那处的清灰飞檐挡得只剩下零星几点骄傲。
也难怪这往日看病就医的地方现在在人们的印象中也只是不那么好玩的旅游观光场所。
将行李箱提起,跨过一处石阶,转眼便是九春。森槐抬眼一瞧,一方水池,铁艺栏杆,雕花门窗,楣挂牌匾,牌匾上随性刻着“九春楼”三字。
森槐是个活在医院的人,除了法定节假日回趟森家吃顿饭,平日里连居住的地方都很少回去,可以说是一个只知问候,不知拜访为何物的新时代敬业好青年。
这次特意告了假过来,是为奔丧。上次来这九春楼还是四年前一时意气,没想到再来却是为琴姨送丧。
琴姨是九春楼里南爷爷配药的助手,楼里的人,就是自家人,所以他昨天收到消息今日就赶到了。
想起南和,森槐立马收敛了些许悲意,倒不是怕老人家看了难受,只是这世上总是不缺死板的老头,南家第一条医训就是看破生死,和平常医者家的悬壶济世比起来简直画风清奇。
想起这位老爷子的“脱俗”,森槐忍不住嘴角一抽,酝酿心底的情绪说散就散。
“南老爷子,许久未见,您老身子骨可还安好?”九春楼采光虽好,却也抵不住夕阳西下,森槐望向记忆中的窗口,果然看到坐在暗处的人影,自觉拿起桌上的点火器,点燃了四处的蜡烛,发现楼内依然没有半个电器,说道,“您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一回来就拐着弯数落我迂腐,”暗处传来的声音带不上一点主人该有的苍老,“呐,去外头把我的拐杖给捡回来。”
“我哪敢数落您,您这一发威,就跟这扔拐杖,谁敢数落您啊。”话虽是这么说,但森槐还是老老实实地出去捡了拐杖。
“哼。”
等再次回到了窗口,南老爷子的身影已从暗处显现出来。看面相,南和长着一副很有轮廓的面容,眉宇间的和蔼莫名为这位年逾七十的老头添了几分儒雅的气质,一袭黛色长袍,接过拐杖拄在脚边,俨然一派长者风范。
“这往后可没人做得来您称手的拐杖了,您也稍微收着点脾气,别整日糟蹋这好好的桃木。”
南老爷子年轻时腿脚受过伤,奈何总是嫌弃买来的看不顺眼,琴姨心细,知道老爷子脾气,又懂木工活,二话不说就砍了桃树削了整整三根拐杖。刚刚经过窗口的时候森槐就已经看到那阵亡的第二根拐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南老爷子的桃木杖打人,那是真疼。
“这回打算待几天?”南和显然对收脾气这件事没什么兴趣,拄着拐杖走到茶几坐下,伸手探了探茶壶的水温,凉的。
“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待几天看琴姨的丧事怎么安排。”说着就坐到了南和旁位。
南和将剩余的茶水倒出,再掏茶叶,见森槐说完后就没动静了,只看着他,奇道:“你看着我干嘛?”
“您不会不知道吧?”看着南和继续一脸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森槐就知道这老头不仅不知道丧事怎么安排,还不知道要去看望一下。
“真绝情啊老爷子。”
“本来就没有情,绝哪门子情去。”
这时南和已经将茶具清洗好了,正欲加水,却被停了动作。
“去看看琴姨吧,南爷爷。”
等穿过了几个小巷,熟悉的机器声又回到了森槐的耳朵,“大概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理解您老追求的淳朴生活。”
南和不置可否,带着森槐到了一处门前。这里门口贴着一副绿联,门上两边分别挂着只白灯笼,门里还隐隐约约传来妇女的哭泣声。
“应该是晓琴她女儿,”南和说道。森槐当下了然,琴姨是有一双儿女,但分隔两地早就生分了,看来再怎么不亲,总归也有层血缘联着,断不了。
里面的人貌似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一下就停了哭声,森槐皱了皱眉,放下了正打算敲门的手,果然,没一会儿,大门就从里被打开了。
“南叔来了,快请进。”来开门的是周清,琴姨的女儿,“我妈留了几样东西给南叔,南叔来看看吧。”
“呵,自己亲生的什么东西都没留,倒是给外头的野男人存了不少好东西,还真是‘亲妈’啊!”
“贵财!”
森槐看向脖子上挂着根大金项链,满脸嘲讽的琴姨家的小儿子,周贵财。
“哼,我有说错吗。得了病就开始捣鼓后事,根本没指望我两能给她送终,你把她当妈,她可不把你当女儿!再说了...”周清的脸色越听越黑,狠狠地瞪了周贵财一眼,周贵财不服气的瘪了瘪嘴,暗骂了一声,怒冲冲转身回了房间,那一下带门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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