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撑着伞优雅地来,两三句妥当询问完他们的近况,塞了一大笔钱便优雅地离开了,全程不超过十五分钟。
裘因在餐桌上落寞沉寂的眼神他至今记得,彼时他就暗暗发誓,不能成为等着施舍的人,他这辈子都不要那个眼神在自己身上重演。
天黑以后,肖照山和池凊果然回来了。做好了饭躺在黑暗中养神的肖池甯听到开门的声音,熟练地整理好表情,走出了卧室。
然而,未来本身就是对过去的重演。
几个月前他没有关门,出来看见的是肖照山和陈渝在漆黑的玄关热吻,今天他凑巧也没关门,出来看见的是肖照山和池凊在同样的地方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他们急不可耐地扔下行李箱,就那么在窗前仅有的一片灯光下紧紧相拥。
偌大的舞台上只剩下了他们。肖照山搂着池凊的腰,一只大手来回抚摸着她的脊背,愈来愈深地吻她。池凊后仰着身体,双手搭在肖照山的肩膀上,忘情地回应。
肖池甯在这一幕前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身后的餐桌上还摆着他亲手做的饭菜,但是,比起那些揣摩着他们喜好烹饪的菜肴,他们明显更想品尝对方的味道。
嫉妒吧,这种荒诞的生活,连自由都显得不值一提。
肖池甯嫉妒得快死了。
他不理解,为什么肖照山和池凊能忽视对方的所有不忠与背叛,心甘情愿做个瞎子,仍然一如往常谈笑风生,仍然坚持亲吻和拥抱,仍然盲目地相爱着,仍然不爱他。
肖照山似有所感,倏忽半睁开了意乱情迷的双眼,看向饭厅的方向。然后,他就看到了肖池甯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和悲哀至极的神情。
他被那张凄然的脸感染得不自觉停下了动作,凭空生出一种当年在橱窗外看见自己父亲和另一个女人依偎在一起的复杂心情。像迷茫,像惶恐。
更多的是不安。
唇上的温度离开了,池凊疑惑地睁开眼,捧着他的脸问:“怎么了照山?”
没得到回应,她便顺着他定格的视线回头望过去。
猛地见到肖池甯在场,她也愣了愣,随即赶忙从肖照山怀里后退一步,笑着把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你今天没去上晚自习吗?”
好一会儿后,肖池甯才艰涩地回答道:“学校放假。”
池凊换下鞋子,若无其事地打开了客厅的大灯:“吃饭了吗?”
肖池甯深呼吸一口,努力在刺眼的灯光下回了一个笑:“还没有,做了饭想等你们回来一起吃。”
池凊在飞机上吃过了,但走到餐桌边,看到一桌子的菜,还是不知真假地低呼道:“这么丰盛,是知道你爸爸明天要去采风才做了这么多菜的么?”
肖池甯的嘴角一僵,不知身体里的血液竟然还可以这样更凉一分。
他扭头看向肖照山,皮笑r_ou_不笑地问:“爸爸,你不是才回来?明天又要出门?”
肖照山一言不发地换上拖鞋,脱下风衣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完全没搭理他的打算。肖池甯眼尖地看到他胯|间已有了起伏。
再凉一分。
“昨天在婚礼上临时决定的,刚好放假,画廊没那么忙。”池凊替他答了,回身朝坐在沙发上的肖照山招了招手,“照山,再来吃一点,有你喜欢的清蒸鲈鱼。”
肖池甯把菜送进微波炉里重新加热,十分钟后一家三口在诡异的气氛中坐到了桌边。
肖池甯没有胃口,只给池凊夹菜:“妈妈你呢,假期有什么安排?”
池凊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碗里的菜,笑道:“我哪有假期可言。”
肖照山依旧沉默。
池凊捡起碗里不占肚子的小菜吃,礼尚往来地问肖池甯:“你有什么打算?”
肖池甯疲惫地笑了笑:“有点累,想休息一下。”
话罢,他就眼巴巴地逮着筷子望向肖照山:“我能和爸爸一起去采风吗?”
肖照山咽下嘴里的食物,想也不想就否决:“采风很累,休息不了。”
“你忘了,我也学了九年油画。”肖池甯嘴角扬了起来,眼眸却深不可测,“能学东西还能欣赏景色,怎么不算休息?”
肖照山凛然地抬头看了过来。
即使是在池凊面前,两人也无法再伪装下去。
肖池甯不落下风地回视他:“儿子想和爸爸出趟远门很稀奇吗?”
他软下声音,后半句故意说给池凊听:“我长这么大,还没去外地好好旅游过,我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果不其然,池凊开口了:“刚好还没订酒店,照山……”
肖照山却径直打断了她。他的目光锁定在肖池甯身上,既是怀疑也是审视,让人无处遁形。
“肖池甯,”他一字一句地命令道,“说真话。”
[1]化用自加缪的部分主张。
第二十二章
餐桌上骤然安静下来,连碗筷互相碰撞的声音都湮灭在父子俩剑拔弩张的对视中。
肖池甯知道今晚的肖照山为什么连虚情假意都懒得付出,因为他坏了他和池凊的好事,他多余,他愚蠢,他该死。
“我没有说过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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