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还来不及怨恨,没开始后悔,就遇到了更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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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世界只有爱情的时候,他的父亲为他建造的无忧无虑的宫殿悄然垮塌。
公司破产,住宅抵押,追债上门,刹那之间,乔安就这么失去了所有的所有。
他还记得他记忆里永远体面的父亲蓬头垢面的佝偻着身子,指尖颤抖着点不燃手中的香烟。
他说。
“爸爸没有用,爸爸照顾不了你们了。”
乔安一直痛恨着当初的自己没有给这个疲惫的中年男人一点应该的安慰,他愚蠢而天真,只以为一切都会毫无缘由的好起来,人世间没有一点污浊黑暗。
他还在为了被冰冻的银行卡而懊恼,他的父亲已经在寒风中从高楼上跃下,仿佛一片落叶摔落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乔安听从父亲的遗嘱放弃了继承遗产,才勉勉强强摆脱了负债。
他的父亲,用生命最后的火光,给了他仅剩的体面。
可是这样的伟大,却很难让人欣慰。父亲去世之后,他几乎失去了一切,为了生存,乔安这些年什么不体面的工作都做过。
他并不是一个努力上进的人,优越的家境条件和无原则的溺爱,让他被泡在幸福的蜜糖里浑浑噩噩,他不需要拼搏就可以获得别人追逐一生都得不到的富有生活。
他读书时成绩不好,就选择了相对轻松的艺考,画不出足够好的作品就拿钱去砸。磕磕绊绊的上了大学读上了花钱如流水的艺术专业,却不肯平心静气的真正学上什么东西。毕业也没有踏实下来,美名其曰向往自由和艺术,投资画廊和作品,却终日闲散无所事事。
他靠着家里的财力当着冠冕堂皇的艺术家,理所当然在风雨飘渺的时候一败涂地。
他们失去了一切,失去了住处车辆,失去了锦衣玉食,失去了仆从司机,乔安带着他哭哭啼啼的母亲离开那栋被查封的别墅时,手头上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钱。
乔安最开始去卖画,去典当他和母亲仅有的珠宝首饰,还屡屡被骗,他没有多少现金,花销却还和往日一样大,即使他忍痛出售了他的画室,也很快又入不敷出。
乔安终于发现他不可能再去租住几万一个月的高级公寓,不可能再肆无忌惮的进出高级餐厅和名牌商厦。他那天站在银行的自动取款机前看着屏幕上刺眼的两位数余额,他难以置信的用手指数了好几遍,直到被身后排着队的其他人不耐催促。
他看着他周围衣着普通的平常人,总算认了命。
他落魄了。
他从天堂摔进了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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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还要继续。
乔安退了豪华公寓的租金,带着好不容易多出的一万多块钱,强行托着不愿意相信现实的妈母亲去住一千块一个月的普通住宅区。
他早就不是应届毕业生了,也根本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工作经验,怎么可能找得到相应对口的工作呢。
乔安被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刺激得害怕出门,害怕面试,他好想躲在屋子里,可是失去了避风港的他,只有一个要吃要喝的妈需要养。
没有办法,他只能去打八块钱一个小时的零工,每天站得腰酸背痛,说得口干舌燥,才能勉强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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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安过去不懂什么叫尊严,什么叫面子。
也从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爱人会因为一些小事情生气。
直到他穷困潦倒一贫如洗,才渐渐明白的。
他的母亲过惯了好日子,即使落魄也不愿意认清现实,仍然经常挑三拣四,她嫌弃出去工作太过掉价,又无法节俭,依旧大手大脚的花钱。
有次乔安在快餐店找到了一份报酬相对优厚一些的零工,他为了一个小时十二块钱的时薪,天天炸薯条、端盘子、点餐收银拿着泡过洗洁j-i,ng的帕子擦桌子,连一双千娇百宠的手都熬得伤痕累累,好不容易挣了一千二百三十五块钱,他开心得快要飞起来,一边回家一边想着总算是能攒出下个月的房租了。
谁知道因为他没防备把这笔钱放在家里抽屉里,只一转身,就被花了出去。
他不知人间疾苦的母亲花了九百九十八块钱买了一个玻璃杯,告诉他是品牌特价。
她这么说着,脸上都是无可理喻的理所应当。
乔安一下子就崩溃了。
他看着眼前的这位妇人,好像透过她看到了可笑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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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安想起和他的先生在一起的头一年。
他的先生拿出了之前工作好几年努力攒的二十万元,打算在他们那个小小的城市里头买一个小小的房子。
那个人难得喜形于色,还念叨着他终于可以付百分之二十的首付,买上一个八十平的小家了。
那张装载着对方满怀希望的银行卡被放在家里,还不懂人间疾苦的乔安却拿去买了一件大衣,还喜滋滋的给对方看。
“你看,我给你买的衣服!你喜不喜欢!”
他的先生和他吵了一架,对方生了气,乔安还觉得满怀委屈。
“这个哪里贵了?这个很划算的啊。”
他那副自以为是的模样,和他不清醒的母亲有什么两样呢。
崩溃的乔安心里痛得像是被热油烫伤,他痛到一边哭一边去退货,像一个疯子。
他才知道自己过去真的太不懂事,他又坏又傻,怪不得他的先生不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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