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殃讪笑道:“我只是突然想起当时……”
……声音消失在来自顾非敌的绵长亲吻中。
……
西方天际,最后一抹绯红渐渐暗淡,层层浅淡的云霞化为一片深沉的蓝紫色。
星光悄然点亮天穹,这是一个没有飘雪的晴朗冬夜。静谧的院落中,只有温泉蒸腾的雾气在悄然氤氲,偶尔有水珠从石岸不知什么地方滴落,发出几声清脆的叮咚。
忽而风起,吹皱一池暖融如春的泉水,吹动温泉边积着一层薄雪的常青树。枝杈上的雪花纷飞落下,就像在院落中下起一场绵绵密密的小雪。
一丛丛针叶随着风带来的节奏晃动,簌簌作响,令小院显出几分生机勃勃……
……
顾非敌从背后将宿殃抱在怀里,轻吻落在他颈后发丝。
宿殃整个人都懒洋洋的,连手指尖都不想动弹。但是奇异地,他竟然没有因为疲倦而直接陷入沉眠,反倒感觉身心都更加轻松了些。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那场在绝望的深渊与至深的眷恋中交织的哭泣,将他心中的负面情绪全部宣泄了出来。
两人静静相拥许久,顾非敌才在宿殃耳畔轻唤:“师兄……”
宿殃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嗯”算作回应。
顾非敌问:“可还好?”
宿殃默然片刻,嗓音还带着些微哑,道:“……累。”
顾非敌在宿殃颊边轻吻了一下,柔声道:“再坚持一小会儿好么?我整理一下床铺。”
说完,他翻身下床,反手把宿殃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抱到旁边榻上,点亮一盏灯烛,从箱笼取出一套新的褥毯换掉床上的一片狼籍,又备好换洗衣物,再从院中温泉汲了一大桶热水,将宿殃抱进去。
细细清理沐浴之后,顾非敌以内力帮宿殃烘干头发。两人换上干爽的中衣,熄了灯烛,相拥而卧。
可不知为何,宿殃却忽然没了睡意。
他闭着眼睛酝酿许久也没能入眠,只得睁开双眼,看向身旁……却忽地撞进一双在昏暗中熠熠生辉的眸子里。
顾非敌讶然:“师兄没睡么?”
宿殃眨巴了一下眼睛,低声说:“……不困,睡不着。”
顾非敌收收手臂,将宿殃往怀里带近一些,唤道:“师兄……”
宿殃:“嗯?”
顾非敌停顿片刻,语气犹豫:“师兄可喜欢方才的……感觉?”
听到这个问题,宿殃登时有点哭笑不得,又有些说不清到底是害羞还是恼火的情绪上涌,导致耳朵一阵发烫。
“干嘛问这个……”他嘀咕了一声。
沉默了一会儿,顾非敌抬手,轻轻抚摸在宿殃脸颊,低声说:“我想知道,方才……对师兄来说,算是美好的回忆,还是不堪的回忆……”
宿殃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他本是抱着献祭般的情绪,期待能够让这段感情在最后的时间里,燃烧得更猛烈些……即使飞蛾扑火,就此灰飞烟灭,也至少能在记忆的最深处铭刻下一些永远不会磨灭褪色的东西……
这情绪中的绝望他不喜欢,可那爱意燃至极点,化为能够照亮一切的焰火的瞬间,却该死的美好……
哪怕就此堕入黑暗,他也在所不惜。
……何况,此刻他并没有落入黑暗,而是……仿佛新生。
顾非敌还在低声催促:“师兄,喜不喜欢?”
宿殃抿了下唇,攥住顾非敌落在他耳畔的指尖,直接逃开,换了个话题:
“我一直奇怪,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叫我了?以前……不都是直呼姓名的么?”
顾非敌没有立刻回答。
他眼眸低垂,手指自宿殃脸上缓缓滑下,落在他的后背。
隔着中衣,顾非敌无法直接触碰宿殃的肌肤,但是他知道,那里有一些早已愈合的陈旧伤痕。而那些伤痕所组成的,是一道令他痛彻心扉的诅咒。
沉默许久,顾非敌道:“……我只是,不愿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
经他这一提醒,宿殃也想到了自己背后那十六字咒辞,而他的姓名恰好包含其中。
宿殃……命中注定的灾殃。透着一股宿命般悲剧的气息。
这样想来,的确不是个好名字。
“总是叫我师兄也太奇怪了……”宿殃道,“不如,叫我的小名吧。”
顾非敌诧异:“你有r-u名?”
宿殃在黑暗中看向对方仿佛闪烁着星光的双眼,笑道:“是我灵魂的小名,从前……我奶奶一直这样叫我。”
顾非敌问:“叫什么?”
宿殃咬了下嘴唇,道:“小小。”
顾非敌愣了一瞬,问:“小小?哪个小?破晓的晓,还是……”
宿殃道:“大小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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