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于进。”
声音清清楚楚的传进耳朵里,余烬没动,也没说话,只睫毛轻轻颤了颤。
在他的身后,一袭华服的青年攥紧了拳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半晌才开口:“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余烬依旧没动。
尽管已经相处三年岁月,邵云起还是觉得自己不了解这个人。他笑的时候,他面无表情的时候,他静静地看着你的时候,他沉默的时候,你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就像现在,他只是背对着自己站着,像往常一样,邵云起就有一种说不清的不安感,亦或是自己心虚。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了,你,你会不会跟我走?”
这下余烬终于有了反应。
他低下头,微微侧身,幽深的眸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邵云起一僵,只觉得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四肢都开始变得僵硬无力。
“你、你都知道了?”
余烬定定的看着他半晌,一声低沉的“嗯”自胸腔传来。
邵云起立即就变了脸色。
他没有见过这样的余烬。尽管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尽管也没有多说什么,但眼底的湖泊水面似乎起了一层浓雾,所有的风景都变得迷离虚幻,逼迫着人迷失其中,或是被其侵蚀。
“你……”
“何时启程?”
“……今日。”
余烬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就那么注视着他,缓慢开口:“那还不去收拾行李?”
带着最后一丝希冀,邵云起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你跟不跟我走?”
余烬没说话。
但他不说话,往往代表着很多种意思,邵云起的眼睛不禁亮了起来,语气也开始变得急促:“你可以带着黎袂一起!在宫里,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皇后之位是你的,妃嫔之位是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天下是你的天下,皇宫你是你的……只要你愿意陪着我!万里江山,如果不能与你共赏,那与我而言还有什么意义?”
余烬看着他的目光开始变得复杂,邵云起一时沉浸在自己的构想里,竟没有发觉他眼底悄然浮起的疲倦。
“皇宫比这里大多了,你想要几个院子都有,想要多大的院子都有,想要多好看的猫都有,我们可以种很多很多的梨树,到了春天,整个皇宫都会开满梨花,你最喜欢的梨花,那一定好看极了!还有很多……”
说着说着,他慢慢就说不出话了。
那人微微低头看着他,眼里的浓雾不知何时已经消散,淡淡地看着他,同往常一样:“天下梨花万千,我偏只爱这一院。”
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晰了。
邵云起禁不住就红了眼眶:“你舍得我吗?”
余烬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要走。
却突然,衣袖被人扯住了。
“于进!我就只想听你说一句真心话,你竟真的舍得我吗?”
余烬垂眸,扯回自己的袖子,大步进屋,关上了门。
邵云起呆呆的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脸上的茫然还没有褪去,带着不知所措,伤心才刚涌起。
黎袂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就是嘴硬,其实最舍不得你的就是他了,昨晚他一夜没睡。”
这个人,用着笃定的语气,说着自己最眷恋的那个人,说关于他的一切,自己想探求却从来求而不得的。
邵云起突然觉得有些荒唐。好像这么长时间,他与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只是梦一场,或许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真正的融入过他们,却自欺欺人地以为一切都是自己所想。
“你在这里的东西我都已经给你收拾好了,是不是要早点启程,我看天y-in得很,等晚点下雨,路便不好走了。”
黎袂将手中的包裹递给他,又递给他一把伞:“回府上的途中可能会下雨,带着吧,进了宫,如果方便的话,记得多写些信回来,他心底定然很挂念你。”
“你来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很开心,但他颠沛半生,难得安稳,便不愿再参与任何纷乱,你也莫要怪他。”
邵云起别开脸。
“保重,云起。不,五王爷,不,如今应该是皇上了。”
最后,黎袂说。
不多时,雨簌簌落下,邵云起撑开纸伞,回头,熟悉的小院门口只一天青色的身影静默注视着自己,而那道熟悉的身影,却无论如何也看不见。
他疑心是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抬手揉揉眼睛,再仔细寻找,却依旧连个衣角都看不见。
三年的相处,三年的陪伴,到头来,竟至于连别离这一程也不肯相送。
二十出头的青年,倔强地转过身大步离开,却在雨中哭的像个孩子。
黎袂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衣衫已经被房檐滑落的雨水淋的不成样子,贴在皮肤上,渗着早春独有的凉意。
沉默片刻,他推开门,余烬正坐在案边看书,用余光一扫,书角依旧是“千里逢迎”,这么长时间,他一页都没有翻过。
但黎袂没打算戳破他,只默默打开柜门,将s-hi衣服脱下来,换了件干的。
再看向余烬,他依旧淡漠地盯着书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晚膳想吃什么?”
过了好长时间,余烬才回过神一样的,淡淡道:“皆可。”
黎袂叹了口气,在他旁边寻了张凳子坐下:“我也觉得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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