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心在电话这头看着窗外。天色逐渐入暮,黄昏袭来,唯一白的刺眼的光此刻也变成暗黄,跳动着,逐渐要隐没在高楼之下。她转头看着趴在桌上,还在偶尔含糊地嘟囔着什么的刘怡,心里比周历要平静得多。
作为前辈,她宽慰周历:“道德和法律的界限本来就不一样。法律已经是最后一道防线了,它是为维护大多数人的利益而生,不可能照着我们的期望值走。话又说回来,只要法律还肯判,惩处恶人,那这个社会就还不算太糟糕。”
陆心脑海里浮现出门刚打开时那个男孩小兽一般惊恐又狂怒的表情,心底里仿佛有块砖塌下,狠狠砸到底。
其实所有人都明白,如果想让他回归社会和人类生活,可能性几乎为零。他所受的摧残几乎让他精神系统彻底紊乱,从小生活得担惊受怕和过度紧张,让他永远处于戒备状态,这样,无异于要从零开始驯化一头野兽。唯一他畏惧着依赖着的“主人”,他的亲生爷爷奶奶,犯案情节严重,舆论压力又大,应该会重判。政府也不可能再交由他们来看护的。
想要让他被领养就几乎更是不可能。没有家庭愿意领养这样一个身有残疾、几乎无法沟通无法处出感情的孩子,他们也负担不起。
这样的救助永远来的太迟。
陆心想起初做记者那些年,年轻人们全心相信并且强力鼓吹着的那句“正义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但这正义,很多时候来的未眠太晚了。
太晚了啊。
周历又在那头长叹了一声,声音有些挫败和难以抒发的愤恨:“更可气的,还是那个村子里那么多人,居然这么多年纵容、包庇甚至是唆使着这么一件泯灭人性的事情。这都算是群体性犯罪了吧?我们国家的法律竟然对这个束手无策。”
陆心在这边听着,心底里竟然有点想笑,万分嘲讽的那种。她的声音逐渐放轻了下来,有些疲惫地仰着脑袋看天花板:“不然怎么办?把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抓起来拘留判刑吗?第一,量刑做不到;第二,没有证据。法不责众啊,小周。这大概是最让人无可奈何的事了。”
——
陆心打完电话,过来扶着彻底阮成一滩东倒西歪的刘怡,帮她把围巾外套穿戴整齐,招呼服务员结了账,又不好意思地叫服务员帮着她扶了刘怡下了电梯,然后打车,报了刘怡的住处。
两个人都喝了酒,她今天的状态实在不适合驾车。陆心想着,掏出刘怡的手机,给她加了一条明天来这里取车的定时提醒日程。
设定完了之后,陆心刚准备顺着把她的手机滑回包里,那头手机却忽然亮了起来,紧跟着,王菲的那首《红豆》随之响起。
23号。
陆心看着上面显示的名字,紧紧蹙起了眉。
她知道的。大学时候,刘怡每次接到这个标号为23号的电话的时候,不是傻乐一天,就是闷着哭一宿。
深吸了一口气,陆心接通电话放到耳边,没有说话。
“小怡,”那头传来一个有些含糊,听着醉醺醺的男声,带着几分耍赖的意味,“你现在……过来一下,我……钱包被人偷了……”
陆心听着,火气腾地就起来了。
她忍了几秒,终于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问他:“你在哪儿?”
那头的蒋绍似乎已经醉到听不出声音差别了,他打了个酒嗝,接着说:“迷情,酒吧……南山南路这……”
没等他说完,陆心猛地挂了电话。
——
安顿好刘怡,陆心几乎是立刻下楼,搭车来蒋绍说的酒吧。
里面的音响震耳欲聋,急速闪动的灯光几乎要把她晃瞎。
好一副纸醉金迷,声色犬马。
陆心一面往里走着,一面努力提醒自己先冷静,要冷静。
穿着整洁高档的酒保微笑着过来同她打招呼,努力向她搭讪着,推销着。陆心没由来的烦躁,她对这种地方向来没什么好感。
陆心摆手,让她先等一下,她找人。
她一面漠然地往里走,眼睛四下巡逻着,没有看到蒋绍的身影。
周围不断有人跟她搭讪,陆心全都置之不理。
这个酒吧的深处就是一些看起来十分高档的包间了。一直绵延到看不到走廊尽头。
陆心皱了皱眉,身后的躁动声还在继续,她思考一下,眼神转着看着,眉头越蹙越深。
身侧一个酒气格外浓重的人撞了她一下,陆心被撞得闷疼,条件反射地往靠墙方向躲了一下,然后回头望去。
这一望不要紧,陆心整个人一震,瞪着眼睛,死死地看着这个明显醉了,神志有些模糊的男人。
男人身上的名贵西装褶皱着,领带也被扯得很凌乱。他好容易站定了,低头,眼神涣散地看了一眼陆心。然后烦躁地拧了拧眉头,跌跌撞撞地往走廊深处的房间走去。
陆心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鬼使神差地,她蹑手蹑脚着,抬脚就跟了上去。
☆、第34章
陆心看着那个男人跌跌撞撞地走到尽头左手边的那个房间打开来。
里头闪耀着幽紫的光,调得幽暗,有些迷情的味道,然后极其富有节奏感的音乐被开得最大声,几乎瞬间响彻整个走廊,震耳欲聋。
陆心隔了几步,假装张望前面一个房间的状况,眼角偷偷地瞥着这边的景象。
那个男人先是在门口踉跄了一下,然后摇晃着进了门,立即有一个穿着近乎只剩内衣内裤的妖艳女子缠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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