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跟我闹别扭吗?”
周寒站住脚步,却没回头:
“没有。”
“是因为我说你在意自己的腿是跛的?”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书房里清净些。”
“……”
方青梅心中默念三遍“不生气”,长出一口气,虽尽量平心静气,口气却难免一丝生硬:
“是我错了,周渐梅。”
周寒听了,虽没有转身却也没再做声,仍旧定定的站在原地,许久才转过身,对着方青梅问道:
“你哪里错了?”
方青梅慢慢说道:
“我不该说……你很在意自己的腿是跛的。”
“你说的不错。我确实很在意自己的腿是跛的。”
“……”
方青梅又深吸一口气:
“我不想跟你吵架。就当我错了行了吧?你别再闹小孩脾气了。”
周寒看她一眼,冷冷问道:
“我闹小孩脾气?方青梅,你明明觉得自己没有错,为什么还要这么委曲求全的向我道歉认错?”
方青梅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抬起头,看着周寒,提高了声音,认真说道:
“因为我觉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了医治跛脚而糟践自己,去忍受那种刀剐断腿之苦,太不值了。周渐梅,你觉得自己跛脚难以忍受,但其实周围的人眼里,这点小事根本不值得在意——”
周寒打断方青梅的话:
“不值得在意?周家是不缺银子不假,养得起我这样一个闲人,难道因为这条残了的腿,就要一生囿于田亩,做个无用的闲人吗?”
“你的腿不过稍微有些跛,就算要去做官,有周家有福王爷,也可以想办法——”
“天下俊才济济,朝廷不会收揽一个身有残疾的人出入朝堂,就算能够勉强入仕,天子也不会垂青眼于一个相貌缺失的臣子。百姓更是愚昧,立朝之初盲了一眼的于昌佑将军被派任安潭县,结果适逢三年大旱,这位将军奔波于救灾的劳苦被无视,却因眼盲被地方百姓怪罪为不详所以招来天灾。不是我闹小孩脾气,方青梅,是你根本不知道,这个世道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公这么残酷。”
说完这一段话,周寒也长长出了一口气。顿了半晌,轻声叹道:
“方青梅,怎么你能够为了陈凤章将来能够一展抱负,甘愿嫁人为他铺路,却偏偏不能理解,我也有自己的志向抱负的呢?”
周寒当晚最终还是去了书房。
对周管家的解释是,已经与李涵珍大夫定好了治腿的打算,所以这段时间需要好好将养身体。
陈禀夫妇果然次日就听说了消息,陈夫人还专门把方青梅叫过去询问此事。方青梅支支吾吾解释说,因为两个人同屋而眠,周渐梅总是睡不好,所以为了将养身体,才暂且搬到书房。
陈夫人倒没有怀疑什么,只是嘱咐方青梅要好好照顾着周寒,把身体养好要紧。说到最后,还叹了一句:
“这位周公子相貌气质,为人处事真是没得挑。就可惜这腿……唉,真是可惜了啊。”
听得方青梅不由得一怔,忍不住问道:
“母亲,难道你也觉得,周渐梅的腿跛了……很要紧吗?”
陈夫人垂眼沉思片刻,叹口气:
“生在周家这样的人家,生活自然是难为不着的,不过任谁见了都得可惜。朝廷科举是不许身有残疾的人考的,若是花银子捐个官,出身先矮了人一半——只怕渐梅这么心高气傲的性子,也受不起这个委屈。昨晚你父亲还跟我说,可惜了这孩子的心胸气度,因为这条腿,日后的前程就这么生生给断送了。”
方青梅听了陈夫人的话,一时若有所思。
临到晚饭时分,周寒与陈策回到府中,先到了听雨苑向陈禀和陈夫人问安,说了已经定下来买城东某处宅院的事,又说已经与福王爷定下来去韩大将军府上拜访的日子。说完了两人从听雨苑告辞出来,正遇到小海来传午饭。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偏厅,吃了一顿沉闷的午饭,方青梅默默从一旁柜上端过泡过“虎骨”的药酒给周寒倒上:
“……我昨日还问了李先生呢。他说虎骨泡的酒是可以喝的,可以舒筋活血。”
“……”
周寒无语,咬牙默默将三盅药酒喝下肚去。
“你——准备什么时候治腿?”
周寒忍着胸口药酒带来的火烧火燎的触感,道:
“凤章兄宅院已经买下来,剩下的修葺等事便不用操心。三日后福王作陪,父亲与凤章兄去韩大将军府上正式提亲,事情就算全部定下来了。我明日一早便去见李先生。三四日后,便请他来府上。”
顿了顿,又说道:
“这件事我已经嘱咐周二叔,先不要告诉扬州。你与祖母母亲和大嫂书信往来,记得不要说漏了嘴。”
方青梅问道:
“你为什么又要瞒着家里?”
周寒皱皱眉:
“祖母与母亲若是知道,一定会为我担心……恐怕也不会答应这事。不如先瞒着吧。”
方青梅听了这话,看看周寒,不由得反声诘问:
“周渐梅,为什么周老夫人和周夫人不同意此事,你觉得他们是为你担心;而我劝你三思后行,你却怪我不理解你的抱负?”
周寒听得不由得一愣。
方青梅看四周无人,又小声对周寒道:
“就算你我不是夫妻,只作为朋友,难道我就不能担心你吗?关心你的身体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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