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提供了折叠床,李英俊想把陈玉兰搬上去,哪想手碰到她脖子,她登时醒了过来。眼下半圈颜色略深,李英俊越看越不好受,哑着说:“睡一下吧。”
陈玉兰说:“我一会睡。”看了看对面躺着的元康,说:“医生说要不断给他做植皮手术,慢慢康复。”
李英俊点头,说:“对,急不得。”
他看了下时间,问陈玉兰:“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我去外面买。”
陈玉兰什么也不想吃,但不想李英俊担心,于是笑了笑说:“蛋炒饭吧!”
李英俊轻手轻脚地走出去,没一会陈玉兰也走出去。病房里很闷,她感觉喘不过气。
沿着走廊到了公共卫生间,她用冷水洗了把脸。抹了水睁开眼,看到镜子里的人,猛地惊了一下。
沉下心,陈玉兰问美玲:“你什么时候来的?”
美玲说:“你出病房的时候。”
陈玉兰拧了拧眉,病房到公共洗手间不近,但她根本没感觉到后面有人。细细看了看镜子里的美玲,好像没比她好多少。同样瘦了,有黑眼圈了,人很扁平很单薄,像纸糊的一样,好像随便刮阵风人就没了,怪不得走路没出声。
很可怜,也很可恨。
陈玉兰收收心,不冷不热地问她:“来干什么?”
她说:“来看看你,看看元康。”
陈玉兰盯着美玲看了一会,说:“你现在已经看过我了,但是元康,你有脸吗?”
美玲眼睛看地上,两旁挂下的头发把她的神色盖住了,陈玉兰看不到她的脸,但看到她的肩膀好像在抖动。
事情到了现在,陈玉兰很明白要紧的是什么。她要有体力精力照顾元康,别的事情她管不了,和美玲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但她觉得难过,她的回忆里,美玲很有主见很有风格,但不知怎么忽然走了岔路。陈玉兰觉得自己不认识她了,闭了下眼,什么也没说地走了回去。
快到病房的时候,猛地感到谁抓住了她的头发,凶狠地把她带到后面去。她斜眼看了一下,不知美玲何时过来,手臂很细,但很有力气。
陈玉兰反手抓住美玲的手腕,另外的手按住自己的头皮,拧着眉喊:“你放开!”
美玲把嘴贴到陈玉兰耳朵上:“我不放开!我什么也没抓到手里,现在我肯定不放开!”她指了指病房,神色难看地说:“里面的人是谁你知道吗?元康?不是的!是我爱了快五年的男人!五年我是怎么过的你知道吗?你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是不是想到了过去,美玲忽然安静下来。
陈玉兰紧盯住她,猛地用力把头发取出,但不及美玲反应快,转了转手腕把头发绕在上面,然后退着走了走,靠到铁栏杆上。
美玲手肘撑在栏杆上,栏杆外装着半开的大窗户,外面的风吹过来,把陈玉兰的头发吹乱了,像盘根错节的藤蔓。
“我错了。”
美玲脸对着窗外,眼睛酸胀,没一会哽咽了:“我没想到是我自己把元康弄死了,我好后悔啊,要是死的是我就好了。”
她定定看窗,楼层很高,云淡风轻,好像和天很近。下面的车和人像芝麻一样,美玲静了好一会,陈玉兰心里越来越紧张,问她:“你在想什么?”
美玲没回答,陈玉兰觉得她精神不好,好像不是正常人一样。正常人不会找死,但美玲现在分明是想跳楼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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