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这次不是只顾跟在明柯身后默默地走着,他快走几步,同明柯保持平齐,没有转头,尽可能显得不那么刻意的问:“你很喜欢小孩子?”
明柯偏头回答道:“是啊,小孩子很可爱,何况……”
“何况什么?”小九心里打了个突,有点儿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明柯就以那种能溺死人的温柔语气向小九丢了个炸弹:“何况,我也有个孩儿,虽正是呀呀学语的年龄,但再过几年,可以想到,也该同方才那帮孩子一样惹人怜爱。”
只是身在帝王家,却不能享受寻常的天伦之乐,没人会真心的疼他,就连他的父君也只会更亲近于权力,只能靠自己从血泪中慢慢成长,然后一步步地成为孤家寡人,重复着代代帝王的命运,明柯咽下了后面的话。
这无疑是道惊雷在小九心中炸开,原来曲大早有家室,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他只觉得心中微微发涩,却又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当下只得自嘲,曲大同你又有什么关系,这般年纪,有家室有稚子又有什么好稀奇的,说不定你自己也不是孤家寡人,家中也有人在等你。
虽说小九这般安慰自己,到底还是有些介怀,于是又故作平常的问道:”怎么没听你提起过?那你何日还家,我同你有两年之约,届时总不可能也随你同去吧,等到了那天,两年之约作废,也非是我食言。”
明柯只觉得好笑,就半真半假地开玩笑:“我身世可怜,从小家中穷苦,多一张吃饭的嘴都是负担,所幸一张脸皮生得不错,性子也讨喜,到了年纪就到一富户家中做了上门女婿。可惜我夫君瞧不上我,相处了几年就有了怨气,待到岳父过身,他掌握了家中大权就把我给撵了出来,我那孩儿自然是给他养着的,可是我同稚子恐怕今生的父子亲缘已尽,再也见不上一面了。两年一到,我自然会放你离开,不必如此不情愿,我实在是寂寞,只想找个人先陪着我,等天长日久习惯了,就不再时时感伤了。”
原来这人一向嬉皮笑脸的表象下还有一段这样伤情的往事,当下小九便觉得自己在无意间又撕开了曲大深藏内心的伤口,可又不能用怜悯的眼神盯着曲大,这样得让他多难堪啊,但是自己又不善言辞,于是只嗯了一声当作对曲大前言的回复,就大步走到前面去了。
故而没有看到明柯在他身后笑得眉眼弯弯、双肩抖动,哪有半分伤感样子的情景。
“喂,别走太快了,我跟不上,嘿,往东转……”明柯在后面叫嚷着,引得路人频频朝这边儿望。
经年岁月过去,春秋几度流转,谁人会记得曾相伴的短短时光。
昭平殿内,檀香袅袅,湘君榻上静卧一美男子。
任茗最近太劳累,无甚时候能休息好,虽说名义上他未摄政,世人只道他终日隐在昭平殿内吃斋茹素为先帝祈福,甚至对他的至情至性多有赞颂,但只有他自己心下明白这些日子在奔波些什么。
那人终是来了他的梦里,他以为那人会对他恨得咬牙切齿,把他在梦中扒皮拆骨,千刀万剐,甚至想过千百种那人会以何种形式折磨他,却不曾想到那人待他一如既往的温柔,梦里的记忆也大多都是那人同他下棋、品茗、浇花、平宣执笔等再平常不过的相处点滴。
不过也是,那人最爱同他扮平常夫妻,可也不想想,帝王家哪有那么多温情。
任茗也知道自己自己可能有点儿癔症了,他的怨恨并没有因那人的逝去而消散,反而越加厚重,他不想看到所有有关那人的一切,也不想听到任何人提到那个人,他甚至开始不想照镜子,不想看到自己。只要触及有关那人的一点一滴,任茗就会梦到他。不过他还是不后悔,有什么好后悔的,他时时刻刻反复告诉自己。
长卿轻轻地走近任茗,看见主子此时睡得安稳,长嘘一口气,转头又把轻如飘絮的云丝被给任茗盖上,这是先帝特地从四地寻来给主子的千百生活常物之一,再是舒适不过,复又悄悄地退出了寝殿。
没人看到任茗的眼角划过一滴泪,蜿蜒流入入瀑青丝里。
待到抵达明柯所说的地方,已是夕阳西下,斜阳余晖映红了那半座宅子。
那宅子很是普通,门前也没有什么威风的珍禽异兽镇着,红砖瓦,青石墙,铜制的大门拉环上依稀有斑驳的铁锈痕迹,道旁不是杂草丛生就是青苔斑斑,一看便知很久没人居住过了。
想来也是,自那人走后,明柯再未来此,他既不来,更无人来。
跟着曲大这一路来,对他奇奇怪怪的行为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小九撇嘴,也懒得质问明柯跑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拜访劳什子故人,跟着明柯进了大门。
也无怪他们能进去的这般容易,那道大门压根儿就没上锁,只是虚虚的掩着,那么多年过去,宅子的主人都已不在,这门就这般传承着主人的意志默默地等待着某个人。
可惜,那人从未来过,明柯苦笑,但是曲叔,你的阿柯来看你了。
庭院里依然是杂草丛生,明柯有心整饬,看看天色,却得等到来日。带着小九熟门熟路的找到客房,打开柜门搬出寝具,虽已存放多年,今日也只得先将就着用了。
让小九先在房内等着,自己去伙房折腾点儿热水出来,转身出客房门,明柯却直奔另一个地方。
那是一间禅室,地方不大,却因为什么摆设都没放而显得空空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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