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儿很快就收拾了二楼的一间屋子出来。一路叽叽喳喳,一边抱怨一边整理住房区的周围,却效率惊人。不得不说,当时安夫人把这个丫头给了安明儿,确实有她的考量。
安明儿便自打着伞,在院子里乱走。
这个院子比她想的要好。前面酒楼的门面是颓废了一些,但是收拾一下,也能齐整见人。后院不算宽阔,但是有一处,开了好盛的一丛菖蒲。在雨中显得十分清新。院中有一口井,取水也方便。
整个后院一并就四个屋子。一个是厨房,一个是柴房,还有两个是伙计的屋子。这里的伙计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今天那个小二,也马上要走了。
刚刚注意过,二楼拐角的地方有个阁楼,可以住人,也可以置物。那个阁楼正好隔开了二楼雅间和住房,她们两个到底是女孩子,住在那里也不会被打扰,挺好的。二楼一并三个屋子,她和昭儿可以一人一间。总之有多无少。
这也算是自立门户了。
毕竟,这里和襄阳是很不同的,和常连山也不同。
安明儿从小目盲,又体弱多病,直到弟弟安小满出世,才被高人带走,治好了眼睛。因此她的眼睛总要比旁人迟钝一些。在山上呆了十几年,下山之后见了父母,父亲富甲江南,母亲艳冠群芳,弟弟也出类拔萃。但心里总是觉得有些隔阂。
家人待她的态度也是小心翼翼,总让人觉得生疏。后又年纪渐长,安织造开始考虑嫁女联姻。安夫人抵死不肯从,闹到夫妻失睦。
在那个家里,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仿佛在看一个多余的人。
因此才有了她的出走。
雨还在下。
安明儿回过神。因为打伞,她的袖口滑到了手腕以下,上面有个疤痕还清晰可见。那里曾经受过一次深可见骨的伤。安织造下手,也太狠了。
不过那一次大闹,她一时不慎,害安夫人磕坏了额头,那个疤痕,大约也永远消弭不去。
安夫人捂着额头上的血拼死保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安织造是真的要对她痛下杀手。
弟弟安小满也慌了神,扑过来护在她们母女面前,结果这孩子哪里是安织造的对手。
那个慌乱的模样,让安明儿几乎不能相信,就在那一天的前些日子,这孩子还对她说出了那些冷漠无情的话。
好吧,她是破坏人家夫妻和睦的人。
她是给弟弟造成压力的人。
什么亲情,什么财产,其实她都不想谋求的。既然她这样多余,那她走便是了。
安织造的惊天美貌,安夫人的娇媚无双,怎么会生出一个丑女儿。安夫人亲手为绝色的女儿易容,将她偷偷送出家门。
她说:“即使你一直在外面,也好过被你爹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嫁出去。娘没用,保不住你。但你是安家的女儿,不管走到哪里,一定不会活不下去。”
安明儿虽然久居深山,却并不傻。安夫人是真心疼爱她,甚至可以为了她舍命。她亲手为她画了一张人皮面具。
这样想,她即使流落在外,心里也能更好过一些。
昭儿打开了二楼的窗户,冲着她大喊:“小姐!上面是收拾好啦!你说我们去绸缎庄,先裁几匹布,做被褥好不好?”
安明儿仰起脸,有几滴雨落在她脸上,然后顺着脸颊往下落,又麻又痒。她笑了,道:“好。去挑几匹你喜欢的缎子。”
这丫头是从小生活在豪门的,到了这个时候,也要先裁布做被褥,而不是管明天能吃什么。
安明儿亲自下厨,用厨房里剩的一些食材做了一顿饭。大约这个酒店也是实在萧条,一直没有人上门。所以这里的食材,大概也是小二掌柜自己吃的。分量并不多。
吃饭的时候,安明儿就在琢磨。这厨子,真正能用的,大约现在还是请不起的。大约还是要先攒下一笔钱来。用安夫人的话来说,这叫作原始资本积累。
下午的时候雨便停了。
安明儿上楼去看过,这楼上的屋子里,床桌家具并衣柜倒是一应俱全,就是被褥之类的实在是脏旧。的确需要去选购一些布料。
主仆俩换了一身利索的衣裳上了街。昭儿依然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安明儿依旧平淡无光。
安明儿挑了一家不起眼的铺子,选了两套布料,做褥子。
一并又买了许多布料绸缎,仔细看了一圈,安明儿心中有数,这家店子是不错的。东西便宜,并不欺客。若是大批选购,还能方便一些。
便做了日后再来的打算。
主仆两个在街上走了一圈儿,一路走一路问。安明儿大致将这个小镇的路脉都弄了一个清楚。
回到云锦楼,安明儿抬头,眯起眼睛瞅了瞅那个牌匾。
昭儿在一边探头探脑,道:“小姐,正好您的书法出众。您看,是不是另外题过一块匾?这名字不好。”
安明儿点点头,道:“确实该重新起个名字,不过不是首要之务。”
昭儿奇道:“那首先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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