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咋滴!这东西倒是长得好,就是不能吃,要是能吃就好了!”赵四奶和周老太太扯了几句闲篇儿,就开始说正事儿,“……春来和玉芬儿也订婚两年了,你们家咋打算地?要不今年腊月就把俩孩子的亲事给办了吧?”周晚晚听出来了,这个玉芬就是她的四婶沈玉芬,前世,她跟四叔周春来应该就是62年左右结的婚,不过具体时间她记不清了。
周老太太对这事儿没有马上答复,“老姐姐,你看春来在那个啥水利工地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啦,我得托人给问问,再跟我们家老头子商量商量这事儿该咋办。”
“行!这孩子结婚可是个大事,谁家不得商量商量。”赵四奶虽然是带着沈家的怨气来的——当时的农村,订婚两年都开始商量结婚了,周家婚事也不提,人也不到,连个话儿都不透,沈家意见很大。找媒人赵四奶很是抱怨了一通——但说媒说媒,可不就得靠媒人的一张嘴,话都得往好里说,两边都顺气儿了,这媒才能说成不是。
两人又唠了几句闲话,赵四奶就穿鞋下地,准备走了。
周老太太挽留了几句,就去开柜子,在炕上装地瓜干和粮食的柜里摸出几块地瓜干,有个二两的样子,也没有包的东西,就这么光秃秃地递给赵四奶,“老姐姐,你别嫌弃,拿回去给孩子们嚼巴嚼巴当零嘴儿吃吧。”按三家屯这片儿的习俗,媒人给两家传话说事是要留一顿好饭的。大灾年,多大的事都不可能留外人在家吃饭,没有招待客人的东西,也舍不得那点粮食。所以周老太太这几块地瓜干的谢礼在当时来看就算很重了。
赵四奶略微推辞了一下就收下了,临走还一再保证:“大妹子你放心,你们商量着,商量好了我给沈家递话儿,保准不能出啥差头(意外)。”
周晚晚看平时周老太太对自己家里几个孙子、孙女的抠门劲儿,没想到这谢煤礼给的还挺大方,可见对这个四婶还是很满意的。
不过,再满意也抵不住缺粮食的窘迫,腊月娶进来,错过了秋天分粮食的时候,一大年都得白养活一口人,在这一口粮食就可能是一条命的大灾年,谁家都不可能这么白养活一个人,再满意的儿媳妇都不能娶进门。
果然,晚上周老头回来后,一家人都没用商量,就决定不能娶。周老太太怎么给赵四奶带话儿的周晚晚不知道,这事儿也没他们三兄妹说话的余地,所以很快就散了。
回到西屋,周晚晚发现今天周晨有点怪怪的。烧完炕,铺了被子,喂了周晚晚,周晨没怎么逗周晚晚说话,也没跟她玩儿掰手指或者飞飞飞的游戏,有点魂不守舍。
连有点粗线条的周阳都看出来了,“小二,你咋地了?是不是活太累了,生产队马上要没活儿了,挑完麦籽(麦种)就猫冬了,不行你就别去了,我去跟爷、奶说。”
周晨没说话,说了句“大哥我出去一下,你带囡囡先睡。”就跑了出去。
周阳很奇怪,却也没阻止,带着周晚晚躺下,逗她说了会儿话,说到一半就睡了过去。
周晚晚给周阳掖了掖被子,摸摸他的脸,大哥太累了,这么小的年纪,每天干成年人都难以承受的重体力活儿,虽然有灵泉水和能量补充剂补养着,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但身体上的疲劳还是难免的。
周晚晚一直不敢睡,她得等着周晨。今天周晨非常不对劲儿,别出什么事儿才好。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周晨悄悄滴回来了,动作很轻地进门,把门仔细插好,走到炕沿边儿上,把周阳摇醒,在怀里掏了一把东西给周阳看。
“这是……麦籽!”周阳声音里有压抑的惊讶,“小二你说这是咋回事?!你去偷的?这要被抓住可是大罪!你忘了咱妈咋没地了!?”
周晨沉默地抿了抿嘴,不说话。
“小二你跟哥说,哥给你想办法,真要抓,就让他们来抓我,你别怕,跟哥说,有啥事哥给你顶着。”周阳看弟弟不说话,又急又气,却还是维护弟弟的心占了上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不能让弟弟被抓起来。估计是当初母亲的事给他的印象太深刻,被抓起来批斗,那代表的就是骨肉分离和死亡,周阳是绝不能让弟弟去受这个罪的。
周晚晚听得几乎流下泪来,大哥对弟妹的爱护从来都是这么毫无保留,即使遇到了在他看来是要人命的大事,他也没想过退后一步,任何时候,他都像一座山一样立在弟妹前面,给他们遮风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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