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远方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整个山头随之震动,山下滚下许多土灰木石,要不是几人闪躲得快,恐怕都得给掩埋了去。
伏枥抱怨道:“怎么回事嘛?”
卫玠心里头隐隐约约觉得不安,仔细一想脸色大变,自个儿上了匹马便往陆云所在的乾位赶去。几人俱不明所以,霏霜只一心要跟上,司马睿也不拦她,只吩咐伏枥在此戒备,亦骑了匹马带了队人紧跟在后。
山上是狼族军的地盘,几人都只敢从山脚下绕行而过。一路上斥候不断,司马睿收到的情报是:“钟山乾位全陷入江里去了。”
再后来的情报是:“连带着狼族的大部分人一齐陷了进去,江面上的浮尸约摸有七八万之多。”
再再后来才有人说:“陆先生也一齐……一齐陷了下去。”
卫玠的马停在辽阔的江边,对着江面上漂浮的一具具尸体,他懊悔地跪倒在地。
司马睿和霏霜忙过去将他扶起来,司马睿厉声喝道:“你向这帮贼子跪什么!”
卫玠却是失魂落魄的模样:“陆先生他……他就葬身在这顿贼子的尸身里头。”他把头埋得低低的,嘴里呢喃:“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呀!”
霏霜小心翼翼地劝他:“不是你,你别胡思乱想。”
“是我,就是我。要不是我按着那口诀行事,这里就不会塌,先生就不会死!”卫玠红着眼睛。
旁边有伺候陆云的小书童怯怯地走来,与几人道:“王爷、卫公子、钟姑娘,先生特地交待小童,若卫公子来这,务必瞧瞧这江上究竟是个什么情景。”
司马睿和霏霜俱听得一骇,江山密密麻麻除了浮着的死尸,哪里有什么情景。
卫玠老老实实地抬眼望去,他的目光从那一堆浮尸上头掠过再收回,嘴里喃喃:“陆笔归卫,陆家入马,驱逐狼贼,复我国威。”
那小书童也看不出里头的门道,只是在旁带着哭腔道:“先生后来才发现,钟山的大阵一旦启动整座山都要陷落,如今只是他这乾位塌陷,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此看来还是阵法不够完善所致。他希望卫公子能破了八阵图纸,这才是光复中原的希望。”
卫玠不必听他说也大致猜出了陆先生的意思,他的目光还在江山的浮尸上头盘旋着久久地收不回来。那些尸体是如此丑陋,让他胃里翻滚不休,以致于几乎要呕吐出来。可是那些字却又是那么地清楚明晰而富有美感,带着陆笔的翩翩风度,死死地印在他心头。
至丑与至美仿佛在这一刻丧失了边界,浑然地交合一体,以致于他竟一时分不清何者是字何者是尸。宽阔的江面上只余下一片茫然,仿佛那里什么也没有一般。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的耳畔萦绕起陆机临死前的那声哀叹,可不知为何此刻他却丝毫也不觉得哀叹。
也许,陆笔的极致就在其中。
他回过神来,目光深邃地与旁边的司马睿道:“图纸给我。”
☆、时日无多
司马睿像是早有预料似地,从衣襟里取出一方几近发黄的纸片来,正是当年卫玠被司马越收走的八阵图纸无疑。他俨然还是一副兄长的模样,教训道:“小师弟,这回儿你可莫要再弄丢了才是。”
原来伏枥早就投靠了司马睿。那日洛阳城破,伏枥在城中大肆屠杀东海王一脉之余更重要的任务就是寻回这方图纸。难怪当初司马睿有恃无恐地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他手上,到后来乃至成了他与东海王谈判的筹码。看来从一开始他就把这些计划在内。
司马睿不无伤感地道:“当初我和太子约好,我救他出来,他平了洛阳便与我划江而治。真没想到如今真是划江而治了,只是江北却成了狼贼的地盘。”
卫玠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迫不及待地将图纸摊开。那日在金镛城的地底下他已悟透了钟笔的极妙,如今又得了陆笔的奥义,想来也足以看出些头绪来了。
霏霜望着满江的浮尸终觉有些恐怖,拉了拉他的衣袖:“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不料卫玠望着那图纸呆呆出神,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脸上带着些茫然与惶恐:“好,我们回去。”
司马睿喜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卫玠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摇摇头。
司马睿也不疑心,挥挥手命人护送他们回去,又称一定将陆老先生遗骸寻回加以厚葬。卫玠闭起眼睛长叹一声,望着满江的浮尸踌躇良久,终于双膝跪倒在地,朝着那些莫名的亡灵连磕三个响头。
“师弟,你这可不对了……”司马睿只感不喜,卫玠也不管他,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灰,告辞离去。
建邺城里的百姓听得官军得胜,又接二连三地往城里搬回来,康宁街畔又多了许多聒噪的小商贩,待两人走过时便围上来推销各自的物事。
霏霜饶有兴致地拈过个糖人,放在嘴边舔了舔。见得卫玠苦着脸,不见得一点开心的样子,便有意哄他舒缓些,将糖人递到他嘴边:“你要不要?”
卫玠木木然地用嘴唇碰了碰,又想他自个儿的事情去了。
霏霜只劝道:“陆先生一生豁达,想来也不希望见着你愁眉不展的样子。”
卫玠摇了摇头:“我想的不是陆先生的事。”
“那你在想什么?就算你要窥破八阵图的奥秘,那也不是一朝一夕可得的。”
卫玠再次摇着头,拉着她快步走回府中,关上书房的门,将那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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