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料两人这一疏忽,又生出好多事来。
赏字的人皆是行家,自觉地站在字作七尺之外,更不敢大声说话,这是唯恐汗珠或是唾沫撒了上去,一时厅中喧嚣复于宁静。
午衡高坐主人台上,也不正眼去瞧那书帖,只道:“沐冠,你替为师看看吧。”
众人皆懂得他是自重身份,若是连沐冠那关都过不去,他自不必赏眼。沐冠向书作靠近了四尺,跪坐其前,“顿首”数次,恭谨地退回七尺外,做手势道:“弟子看不出。”
其实他已在心里断定为真,只是兹事体大,不敢妄下断言。
午衡理了理衣冠,从座上下来,走近几步再看几眼,又近几步再再看几眼,终于也来到三尺之地。深吸口气,闭眼深思良久,方踱步回到座上,叹道:“老夫愧对伯玉兄,实在真假难辨!”
场上诸人鸦雀无声。论提笔作书,午衡未必比得过诸世家的人,可论起鉴字相书,谈燕楼却是四海莫敌。此句“真假难辨”一出,众人皆觉着那书便是真的了,满堂皆是轰动。
“我觉着未必是真的。”
小虎本来只打算跟霏霜说这事儿,但在这众人静默赏书的场合显得格外大声,再借着厅中的回音盘旋四散,很快地人们的目光纷纷从书作上移到这边来。
狼吞虎咽的子衿猛然察觉气氛不对,抬起头来,正撞上众人的目光。连嘴角烤鹿肉的残渣都顾不得擦去,忙替小虎掩饰过去:“诸位前辈,大家品完字了?快些吃东西吧,菜都凉了。”
许多人见着说话者是那么个小孩,再被子衿一搅浑,也就当玩笑过去。午衡却不肯放过,声音远远飘荡而来:“小虎,它为何不是真的啊?”
霏霜暗叫一声不好,师父竟点了小虎的名。她断不能让小虎再胡乱说话,慌忙起身掩饰道:“师父,方才徒儿匆匆一瞥,觉得那书帖有几分不像,便随口与师弟妄言几句,不过玩笑话罢了。扰了诸位赏字的雅兴,实在愧疚。”
如此一说,纵使萧风或是沐冠要怨,也只怨她,怨不到小虎身上去了。
果然萧风开始冲她发脾气:“霜师姐,哪里不像你尽可明说,何必拐弯抹角说我寻来的物事是假的。”
霏霜只好愈发谦卑诚恳地道歉:“我断无这样的意思。方才是没仔细瞧,看花了眼……”
“师父和师兄都是细细品味许久才敢断言,你不过看一眼就胡说一通,就你这般还敢自称识得鉴字?”
子衿看不下去了,愤然起身回击道:“我们谈燕楼素来讲究尊师重道,你当着师父的面这般训斥你师姐,还当得谈燕楼的弟子?”
“身为师姐一心想着对师弟不利,她哪有师姐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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