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坐立不安,只一个劲地催促李夫人发动众人分头去找,好几次自己想夺门而出,都被王羲之拦下:“别你出去把自己也给丢了。”
其实王羲之才没那么好心,他现在发现自己吩咐监视霏霜那几名心腹俱是一去不归,连个信都没留下。依着最坏的打算,霏霜想必已经联络上谈燕楼的师兄弟门脱身而去,如今只剩得小虎是他手中唯一的筹码。
王羲之忙得头昏脑转,一面要跟着小虎,一面还要向司马乂等人报信提醒霏霜疑似泄密之事。只一走神,发现小虎也丢了——他在茅厕的门口蹲守了许久,听得里头没动静撞门而入,唯见苍蝇环绕而人去棚空——那小子竟借尿遁了!
更为可怕的是,另外几名负责盯着小虎的心腹也像死绝了一般,再也杳无音讯。
其实此刻两人都在对门的隐榆堂里,只是霏霜在偏厅被奉着茶,小虎则在书房密室里头对着帘后的黑影叫道:“你快把我师姐放了!”
那人不说话,替他说话的是站在帘前的灰袍老者,他正是这隐榆堂的大朝奉何眆。
“年轻人,莫要这般动气。眼下还是弄清自己的处境为好。”
“你不就是为了引我来吗?现在我来了,随你们处置,别为难她。”
“你猜得不对头。你既手无寸铁,我将你们两人一齐留下又有何难?”
“你们到底有何企图?”小虎料想来找他的不外乎是为了八阵图,抓住这点威胁道:“你要敢伤她一根汗毛,我便带着八阵图的秘密共赴黄泉!”
但在这些人面前他没有丝毫可以隐瞒的余地,因为刚刚引他来的那张条子上便以“卫家公子”抬头。
那老者笑道:“非也非也,卫公子,老朽对八阵图无什兴趣。只是老朽的主人与令祖父有些交情,特请卫公子前来叙旧罢了。”
小虎透过帘幕望向后头那个有些瘦弱的身影,他既是爷爷的旧相识,应该也有个几十岁了吧?不,眼前这白须老者尚且称之为主人,他应该更老。
于是小虎态度好了些,毕恭毕敬地作揖道:“敢问前辈是哪一位?”
后面有了些响动,幕上的影子捂嘴笑了又赶紧忍住。
仍是那老者替他作答:“丹霄阁,中书君是也。”
小虎蓦地一愣,脸上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这故交确是故交,只不过又是爷爷扬名四海的垫脚石。
当年中书君败了陆机后声名大噪,没想到竟把卫瓘引了来。卫瓘以一幅“伪”字投帖,三日过后中书君自言认输,立誓卫家本族人的书作一概不加伪作。
老者的声音击在小虎的心头:“我家主人说,当日与令祖父定下的规矩,不知今天卫家的人还守得住不?”
小虎怒道:“你们出尔反尔,好不识得廉耻。”
“非也非也。原来规矩我们仍是守的,只不过今天我家主人想换个筹码,便以霏霜姑娘的自由来下注如何?”
“你们将人绑来胁迫于我,算什么好汉?”
“卫公子你又说错了。是霏霜姑娘自愿留这,非是我们强迫的。”
小虎大惊。
老者解释道:“昨日书会上霏霜姑娘那书作,便是我家主人所改。此事若传扬开来,只怕李夫人和那匾额都不得保全了吧?霏霜姑娘深明大义,故而自愿留下……”
这分明还是威胁,小虎气得牙痒痒的。
“卫公子可肯赐笔?”
“是不是我赢了他你们就肯放人?”
“当然如此。我家主人最守信用。”
小虎看着幕后那影子,身子不由得发冷颤抖。那人十多年前就能赢过陆老先生,今天的笔力更是不可限量。以自己此刻浅薄的经验,实在没有任何赢的希望。
然而如今箭在弦上,唯有全力以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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