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霏霜三人请来的是王家庄忠心耿耿的管事白稽,不过这时他是被当作证人传上公堂。与他站到一块儿的还有告密的账房先生朱笔晖,长着一双细得几乎眯到一块儿的眼睛,侧过身来还能隐约见着他高耸的颧骨。这种人就是典型的奸人相。
子衿不必看相,单听他讲也能断得是非。那朱笔晖区区账房,如何能得了老爷的书信去?他自言夜里在饲养信鸽的笼边拾得,可账房在王家庄西头,鸽房在东北,中间七曲八折地隔着七八里路,半夜里他又为何无缘无故地走这一遭。其事必有蹊跷。
小虎趴在公堂前的围栏上,伸长脖子等着辨认笔迹。
他预先做足了功课,往王家庄里头一坐,将王老爷先前的笔墨书信统统扫了一遍。人到了这般年纪字已不可能大变,即便有意隐瞒,也总难改去一些习性。高明的鉴字人总能在繁复中寻得不变的习性,小虎很确信自己能做到这一点。
秦十七有板有眼地叫道:“白稽,你看看这是不是你们老爷的字?”
白稽刻意把书信举得高些,好让小虎看清楚。
小虎细细看了几遍,用力摇着头。那书信里头的字横竖笔划扭曲,提勾欲省却连,分明是刻意摹仿王老爷笔迹所致。
白稽马上跪下哭道:“冤枉啊大人,这确确乎不是我家老爷的字。”
那瘫在地上的王老爷显然是被酷刑折磨得极惨,不过看得出他总算松了口气。
“大人,这姓白的没准和姓王的一伙的,请大人明鉴!”
朱笔晖急了起来。
白稽不甘示弱,慌忙把救兵搬出来:“大人,草民身后站着的是谈燕楼午衡老人的亲传弟子,刚刚他们便看过这字。大人不信,可让他们再细细校验一番。”
谈燕楼的名头还真能震住人,朱笔晖脸色煞白,还是强作镇定:“大人,这人也是他找来的,保准不也是一伙的。”
子衿冷笑一声:“我谈燕楼弟子是何等身份,谁愿与你同流合污?”
子衿这两年来也没少下功夫,谋策之道,在谋人心,欲谋人心,则必煽人情。他这几句话说出口时神态气度皆斐彩动人,即便不知他根底的人,竟也愿意信起他来。不多时,衙门口的百姓纷纷疾呼声援,要让几人入堂验字。
“肃静!”秦十七重重拍响惊堂木,旁边的笔吏凑过去耳语几句,秦十七复坐直身道:“本地亦不乏书界高人,便是要辩,也理该由官府请人来鉴。今日退堂,三日中秋后再审!”
走在回客栈的路上,三人一致认为秦十七必然受了贿赂。
只要当官的不认,任你再怎么鉴字,再怎么说破了嘴,他都只会置之不理。
小虎托着下巴想了想:“我们得找个官比他大,又懂字的人来。”
子衿补充道:“得三天内能到这的。”
小虎又想了想:“这么说来这里还真有一个。”
霏霜忙问:“谁?”
“陆秋毫陆机大人,他是长沙郡守,就住在临湘。”
霏霜皱起眉头:“你没听师父说,他打自输给中书君后便闭门不出了么?难不成我们还上门告状去?”
小虎一筹莫展:“得想个法子引他出来。”
子衿挤挤眉头,最后把目光落到小虎身后的包袱上,“比如……这有个人要展示一下《顿首州民帖》的真迹?”
那字帖小虎向来不肯离身,此番也是去哪儿都背着,听得子衿这么说,下意识地把它捂在胸前,一副生怕被抢去的样子。
霏霜知道小虎不喜欢假字,拒绝道:“这字帖是假的,怎能拿来展出?我不赞同。”
“假的也可以暂时当作真的用用嘛。何况老狐狸都看不出,那陆机也未必看得出。就算看出了,也能体谅我们看不出,只当我们也是受骗者咧。”
子衿把结果算得周到,可不料霏霜说的是原则问题,愣是不受待见。
小虎倒是实诚,中途插了句嘴:“不是假的缘故,它……也许是真的……”
“啊?”子衿和霏霜都是一脸惊讶。
“味道。”小虎答道,“那天师父送我的时候,味道就和之前那个不一样的,这个像是真的味道。”
霏霜还想说拿出来再细细品鉴品鉴,子衿已经恍然大悟地叫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老狐狸寿宴当晚就安排我去扒师姐的料,原来他早知道那是假的呀!”
霏霜心里头有些不乐意。若是之前不知真假的情况下令两人去调查一番还情有可原,如今明知是假还把他们送入虎口,师父的狠心自是昭然若揭。
不过另一方面,他竟把这价值连城的书作那么随随便便就送给小虎,还许他背着满大街地跑,可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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