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宁县侯的病非一日而成…”
孝珩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有劳姚大人费心,孝珩的身体自己清楚,不必说与她听…”
尘落闻言抿了抿唇,又对姚僧垣道:“辛苦姚公了,您先回去休息吧。摩女,替我送送姚公…”
两人会意,向她告辞,退了出去。
尘落缓缓行到他的榻前,端起旁边还冒着热气的药:“二哥…你病成这样了,怎么还不好好吃药?你真傻,既然已经挽回不了,就好好活下去…他答应过我不会再伤害你们…你何必事事…”
孝珩惨然一笑,努力撑起身子。
尘落见了拿来垫子让他靠上,又为他舀了一勺药递了过去。
孝珩轻咳了两声,没有喝:“我的身体我清楚,其实前些年就不太好了,能撑到现在也不知道上天是对我好还是坏…我有时会羡慕长恭,至少他不必看到家园尽毁…不必…”
“二哥…”尘落眼中盈盈,欣喜于他终于不再嘲讽自己,可却心疼他的话。
她随意揉了揉眼睛,才道:“二哥小时候与我讲魏时的故事,我佩服魏室有元晖业的谩骂,元景皓的状言!尽忠之事理应如此。但魏室也有献玺绶的元韶,元景安等人为保性命改姓高氏的先例…如今,我的丈夫,毁了我的国,毁了我的家,连我的姓都给夺去了…作为亡国之人,我却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一是因为我的力量太小,不得不屈服在他的皇权下,二则是我的心在他身上,根本无法说服自己与他为敌…我懂二哥的苦,也气他在席上的羞辱…可他没有做错什么,兴衰之事岂是他一人的野心所致。自古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高氏众叛亲离…五哥登基虽可挽一时狂澜,却终究名不正言不顺…你和十叔寡不敌众,又怎能扭转一切?…我已经失去了齐国,失去了我的家,我不想再失去二哥你们了…”
孝珩艰难地抬手拂过她的脸颊,轻轻擦着她眼角的泪:“小妹,你真傻,我都那样骂你了,为何你还要这样?…”
“因为二哥对我而言,是重要的亲人,即使我现在姓司马,也依旧不会忘记二哥…”
“哎…”孝珩叹了口气,“人从出生起,便已向着死亡的终点前进了,失去是必然的…我只恨自己无能,不能保住齐国,如今只能缠绵在这病榻上了却此生…你既然已看开,便好好待在你男人的身边辅佐他吧…昨日,虽然只是一句,我却知道,他比我们的陛下更像个皇帝,更有王者之才和王者的抱负…他会是个好皇帝…”
“二哥既然这样认为,就要养好病,帮妹妹一把才是…”尘落又将药递到他嘴边。
孝珩无奈地看着她,想起早年齐国的时候,她也曾在自己面前耍赖逼自己喝药。
嘴角带着若有若无怀念的笑,他低头喝了一口,复望着窗外,感慨道:“夏天了,往年这时候可能还在府里的树下和延宗纳凉,或者被陛下召到仙都苑去陪驾…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邺城…葬入宗庙祖坟…”
尘落闻言,强忍着眼中的酸涩,又哄着他把药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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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落回到寝殿的时候见那人坐在案前,她径直走了过去,跪在他面前。
宇文邕抬眼看见她的样子,想到刚刚姚公禀报的情况,知道她此举定是为了她的二哥。
“有什么想说的,起来说吧,不用跪我…”他淡淡道。
她没有起身,而是叩首道:“请陛下许我送广宁县侯回邺城修养…”
宇文邕闻言,眸子一敛,带着不容质疑的强势,厉声否定道:“不许!”
说完,他又继续写起了自己的东西。
“陛下若不同意,我就一直跪在这里,直到你答应!”
她埋首在地上,身子有些微的颤动,语气却满是坚定。
“你!…”宇文邕显然来了怒气,他丢下笔,看着跪在眼前的人,压着心头的懊恼,“你怀着身孕,我不可能让你冒险,高孝珩的病,我可以让太医们医治,不需回邺城。”
她依旧俯首在地,不答也不起。
他无奈地起身走了过去,抬手想扶她。
她却轻轻避过,不肯起来。
他手下一用力,强迫着她抬起身子。
她别过脸,胡乱擦了擦眼睛。
他瞥见刚刚地上隐隐掉落的泪水,只得蹲下了身子,抬手帮她擦着泪痕:“是不是我不答应,你又要和我赌气?”
她没有看他,推开他的手,倔强道:“我没和你赌气,我知道我的要求过分,也让你为难…”
“可是…二哥他恐怕时日无多,长安解不了他的心结,或许只有回了邺城,他才能有好转的机会…邺城是我们的根…请你许他回去,让他死后可以葬在那里…葬在我高家的祖坟…”
“我可以派人送他回去,但你不可以去…”
“…我父亲膝下六子,我有五个兄长,一个弟弟,因为父母早逝,从我小时候起,兄长们对我照顾有加,关系甚密…可大哥和三哥死的时候,我被九叔调开了…四哥死的时候,我远在长安,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看到…所以这次,我想在二哥身边,好好照顾他,陪他最后的时光。现在我五哥和绍信都在你手里,你肯定不会许他们去送,所以就许我送他回去吧,也让二哥不至于走的时候那么孤单寂寞…”
宇文邕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终究,他将她的头按靠在了自己的肩上:“等我些时日好吗?陈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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