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由晟笑着招呼他落座,让仆人也给他倒碗茶来,俞兄哪有心思喝茶,忙拉拽友人,将他往家里请。
两人边走边谈,赵由晟问他人怎么不在溪花书院,而在南溪老家。俞兄说那是因为同乡有一位京官,跟随军旅出征,不幸落敌军手中,惨遭杀害。死讯传回家乡,一家子哭声半月不绝,人人都说要是不去当官也不会丧命。
“我爹怕现今战事连连,做官容易丢命,派人去溪花书院将我喊回家,说是不读书了,在家好好做生意。”
俞兄笑容满面,他一直都对考取功名没有兴趣,觉得寒窗苦读纯粹自虐。
“不正合俞兄心意。”赵由晟清楚,俞兄和他一样,不拘于俗见,不受约束。
不得不说俞父挺有远见,有时候商人比朝臣更能洞察时局的变化。
“光顾着说我的事,赵兄在信中写购得一艘船要舶商,不会是唬我吧?”俞兄前天接到赵由晟的信,信中说他有艘海船,需要采购外销陶瓷器。当时俞兄读完信后非常吃惊,因为从事海贸绝非易事,赵由晟也才十八岁,又非海商出身,这样的生意他怎么可能做得来。
“自当是真。”赵由晟言语确切。
俞兄啧啧称奇,问他的船打算走哪条航道,赵由晟说打算贩货宾童龙。俞兄说他家龙窑每年来订货的海商众多,但很少听说有海商到宾童龙做生意。
赵由晟笑语:“宾童龙热销梅湾陶坊烧制的器物,诸如褐釉罐、葡萄盘之类,去宾童龙做生意的海商,大多在梅湾订货。”
“赵兄这不是舍近求远嘛?”俞兄听说过梅湾,那里出产的外销陶瓷比宁县的还有名,而且紧挨着泉州港,烧制好的陶瓷器走水路运往海港,当日就能装上海船,十分便利。
“并非,罐壶碗盘是日用器物,已有不少海商在倾售,我不必和人抢生意。”赵由晟有他的看法,他不会去卖热销货,他的小船还没能力跟刘家竞争。
“说来也是。”俞兄摸摸下巴,他家是商人,生意经他懂的,他问:“不知赵兄想要什么样的货物?”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山脚,赵由晟仰头一看,望见树林里袅袅腾升的黑烟,那是烧窑的烟火,他手向上一指,道:“先去看看。”
赵由晟不急于订货,这趟只是过来瞧瞧,待范投黎回来,会由他亲自采购。范投黎是宾童龙人,当地富家需要什么样的器物,他自当清楚。
俞兄带着友人在自家陶坊转悠,见赵由晟对制陶作坊的兴趣浓烈,他将老工匠唤来,让工匠给友人讲述制陶的工艺,并介绍几款热销的器物,及销售的都是哪些番国。
赵由晟和工匠愉悦攀谈,他谙熟海外番国,对制陶也了解颇多,说得头头是道,在旁听的俞兄很是吃惊。和赵由晟同窗一年,俞兄就已觉得他不是寻常人,今日所见,更是加深了他这个想法。
在陶坊,俞兄称赵由晟是他的同窗,没暴露他身份,工匠们看他们交情甚好,且赵由晟懂得生意,真得都以为赵由晟也是商家子。
午后,赵由晟前往俞家,俞兄如实告知俞父这人是他在书院结识的宗子,俞父热情地可怕,想喊一大堆人,热热闹闹举办酒宴,被俞兄拼命制止。
俞兄为人洒脱豪气,不拘小节,却有个土豪,爱排场的老爹,实属无奈。
从家里的一大帮亲戚手中逃脱,俞兄带着差点被围观的赵由晟,前往他家清幽的避暑小居,夜里两人就在那儿饮酒,闲聊。
如以前在溪花书院那般,俞兄酒喝多了话也多,赵由晟听他絮叨,讲他虽然不想参加科举,但很想去京城见世面;讲他从小到大一直受老爹管制,反正家业有兄长继承,他哪日把行囊收拾,就躲到赵由晟的船上去,海外广大,游历万里,岂不美哉。
“好是好,我的船而今还小,你上船可得睡通铺。”赵由晟难得有诙谐的时候,他心情着实不错。
俞兄醉酒,搂赵由晟的臂膀,说他:“老赵,怎能这般不仗义!睡通铺要被虱子跳蚤咬,我还听说船工都有龙阳之癖癖……”
他醉倒躺地,没多久就听到他的打呼声,酒品还是跟以前一样。
赵由晟独自饮酒,欣赏月下的庭院,虫鸣声声,茉莉花传来阵阵芬芳,一棵年轻细长的银杏树,藏身在庭院的角落里,投下长长的影子。
“龙阳之癖……”赵由晟回味这个词,心里很静,如月色般安澜。
此时不知道在泉城的小郁睡了吗?
身处南溪,又如何不想他。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年后的俞兄:所以赵兄是有龙阳之癖才从事舶商的吧。
赵由晟:你知道太多。
第60章
夏日,海船纷纷乘季风回港, 带来从海外运输而来的货物, 也带来海寇的消息, 他们频繁出现在浦甘国、闍婆国及三佛齐一带的贸易航道, 攻击过往的商船。
不少船只遭受海寇洗劫、拖着破损的船身勉强回到海港, 便进入船坞修补。在这样的情况下,海商行会宣布将在九月举行,行老是刘恩绍,他召集四方的海商到泉州山海楼聚集,商量对付海寇的方法。
原本就是海船归航的时节,再之海商行会的行老下了召集令,明州和广州的船只也在陆续入港,海港热闹异常, 堪称盛景。
陈家的海船归航两艘,一艘是福信船, 一艘是福仁船, 陈繁登上福信船处理事务,陈郁跟在身边学习。陈郁和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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