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了她小命,哪里还有如今胡思乱想的余地?
只好笑她始终痴心枉想,一直到路春奉命来杀她,她都不相信拓跋览会真的对她痛下杀手。终于到阴寒真气发作,冷得她几欲死去,才终于明白拓跋览对顾三恨意之深,早已不是她那个满是儿女情长的脑子所能估量的。
如今能保住小命已是万幸,还敢想什么其他有的没的……
杨眉磨磨蹭蹭地回了自家院子,小丫环们已经铺好了床,正坐在屋子里做着针线等她,见杨眉进来,大丫环东平起身笑道,“卫大人走了?”
杨眉点点头,“吃了饭去的。”
东平把温着的参茶倾了一杯出来,捧给她,口中笑道,“卫大人真是个热心人,我原本还担心小姐这回来了黛山,治病的事不知要怎样才好,却不想卫大人竟请了旨来螺湖练兵,倒叫我白白悬了好几日的心。”
杨眉皱眉道,“胡说什么?卫阶他本来就是要来练兵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东平抿嘴笑道,“好啦好啦,算我说错,卫大人本来就是要来螺湖练兵的,只是建康城外这许多地方,也着实是巧了。”
杨眉一滞,更懒得理她,一气喝了参茶,赶她道,“带她们出去睡觉吧,我这里夜里不要人守。”
东平便带着几个丫环上前伺候洗漱,自己给杨眉拆了发髻,散了头发,用一把梳子梳了十几遍,对着镜子夸道,“小姐越发生得好看了。”
杨眉垂着脑袋翻拣首饰盒子,里面珠光宝气闪瞎人眼,便道,“我是来思过的,你带这么些东西做什么?”
“思过什么的,不过是说给外人听听,咱们哪里还当真啊?”东平给她梳通了头发,又去解她外衫,口中道,“王爷要是当真要罚小姐,小姐这会儿挨的棒疮只怕还没好呢。”
杨眉扑哧一笑,自己这个便宜老子还真是着三不着两,说好的家法处置竟然都能偷梁换柱,抓了个逃犯来,强行给套了个裙子,蒙着脸打了几十板子,也不知道顾氏族里那些宿老看着心里是个什么想法,恐怕只差一口老血吐出来,可恨顾王爷权大势大,也没法说他。
东平替她拾掇好了,又问了一遍,“奴婢还是在外间守夜吧。”
“不要。”没有与人睡一间屋子的习惯。
东平便也不再坚持,把那帐子合上,带着几个小丫环轻手轻脚地去了。
杨眉躺在枕上,在黑暗中盯着乌沉沉的帐顶默默出神,过不多时,果然觉得腹间那团冷如坚冰的寒气此时又活泛起来,便有一丝一丝的冷气从那里泛出来,从腹间慢慢侵上胸口,又涌入四肢,不过片刻之间,整个人便寒如冰雪,连头发丝都在渗着丝丝冷气。
杨眉蜷在被中一动不动,让那寒气在身上浸得透了,耳边听见自己牙齿格格作响的声音,她便越发使力地咬了牙,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冰河,只余了口鼻在水面露着,万分艰辛地苟延残喘,呼出去的都是残冰,吸进来的尽是霜雪。
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只知道自己整个身躯在不住地瑟瑟发抖,直到后来仿佛连床帐都摇晃起来,寒气才一点一点慢慢退去,杨眉只觉神智昏沉,便昏昏睡去。
睁眼时已是天光大亮,日光斜斜地照入室内,却不像是早晨,床前沉眉肃目地坐着卫阶,东宁眼圈红红地站在卫阶身后。
卫阶见她醒了,忍气道,“有药为什么不吃?”
杨眉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只觉喉间涩得发疼。东宁急忙端了一个茶盏过来,扶她起来喂了一口,杨眉含了一口,是温热的参汤,暖暖的汤汁滑过喉间,把那苦涩之意冲走,感觉十分舒适,便仰首把那一盏都饮尽了,躺回枕间喘了口气,笑道,“怎么侍卫长大人在这儿?”
“你睡了两天了,我在这儿有什么稀奇?”卫阶没好气道,“明明有药,为什么不吃?”
杨眉笑了一下,“吃了容易忘事,还是不吃记得清楚些,省得以后常常犯傻,又做出些颠三倒四的事来。”
卫阶皱眉,“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才好啊……”杨眉出了一会儿神,又把脸往枕间埋了一埋,闷声道,“放心,下回一定好好吃药。”
卫阶坐在旁边,絮絮地劝慰道,“不是还有我么?等我慢慢把那阴寒之气导正炼化了,你这病也就好了。”
“卫阶。”杨眉唤了他一声。
卫阶便凑过来。
杨眉伏在枕上出了一会儿神,问道,“你跟我说实话,这个药是我父王还是你派人去偷来的?”
卫阶叱道,“胡说什么呢?什么药犯得着我去偷?这是江左邵家配的药,以我和邵家的交情,你要吃多少就有多少。”
杨眉笑了一下,“你莫哄我,暖香丸我以前吃过。”药名暖香,这个东西连拓跋览本人都不敢说要多少有多少,卫阶这牛皮吹得可算是吹破了。
卫阶一滞,尴尬道,“你认识这个药啊……”
“羽翎府戒备森严,你们怎么弄来的?”杨眉停了一停,又道,“以后别去了,没这个药也不会怎么样,就是冷了点儿,我还受得住。”
卫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叹气道,“放心,弄这个药也没多大难处,我们有人在那边,设了个法子就弄出来了。”又道,“我已经让江左邵家照着样子去配了,他这方子再神密也总有查出来的时候,等配出来,你也就不用舍不得吃了,总会好的,放心。”
杨眉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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