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陌绾坐在床边手上磨着伤药,宁静的午后只有脉脉阳光透过窗纸爬进室内,许久,陌绾才喟叹一声,“鸳鸯,你放不下的那些事又有哪一件与你有关?”
她看着帐顶沉默。
这几年她为之拼命的事哪一件与她有关?
没有一件。
鸳鸯只道,“我从前总觉得活着便好,这个世道太难,是是非非又有谁能真正判别,这般想着,对与错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可是后来却发觉,这世道,也没有那么多的迫不得已和心灰意冷。”
那年在城外和金兵对峙,只消她一个念头,她也可以转身救人。她曾慈悲过,可是那年扬州围杀也让她明白,不管她再怎样学着慈悲渡人,她还是那个双手沾满血腥的杀手鸳鸯。
她生来是魔,不是佛。
她随不了这世间的清正。
但那又怎样。
她做事,不过仅凭自己的愿意二字。
陌绾摇头叹息,“所以你想如何?鸳鸯,这世间的好人不差你这一个,这世间的坏人也不少你这一个,大多数人在夹缝中过完了他们一生。”
鸳鸯扯了扯嘴角,“我知道。”
可她总觉得自己以前杀了太多不该杀的人。
陌绾给她换好伤药,系上衣襟,给她说实话,“鸳鸯,你的身体折腾不了多久。”
鸳鸯侧过头朝里,避开漫到床头的日光,其实也不需要多久了。
第4章鸳鸯
鸳鸯伤好后一直在等章赦过来询问她,只是她等了半个月都未等到过哪怕一次。
她不知道的是,章赦所有想知道的一切,所有的疑虑皆被临安来的一封信解决了。
又是半月,陌绾过来与她道别。
陌绾原本一月前就打算在山上采完药材就离开,只是机缘巧合,在山上碰见给鸳鸯诊治的大夫,听对方的描述,她便知道在江陵府的知府府里那个吊着一口气的姑娘是她。
她留在江陵已经够久,此次辞行正是要顺着长江一路去往临安。陌绾坐船离开江陵,鸳鸯送她到港口上船,陌绾的眼中藏着悲悯,“鸳鸯,下一次我便救不了你了。”
隔着人群,鸳鸯瞧她着笑了,春暖冰融,“我知道。”
避不开的命始终避不开,救不了的人始终救不了。
她都知道。
陌绾望定她许久,才在船夫的呼唤声中提着裙子上船。
鸳鸯这么久一直待在偏院,很少出来,也不会有人来寻她。府里的人都避讳着她,有些想寻她麻烦的也都忌讳着章赦,毕竟当初章赦可是真心实意的将她救了回来。
除夕那夜,正院里灯火通明,火红的灯笼越过墙头照亮了她这一方偏院,映在雪地上一片闪烁。连日的大雪覆盖了青石板,屋内是一个叫尚纹的小丫头给她送来的几点炭火。她脚边拢着炭火,微微推开窗,明月当空,不远前的一棵枇杷树光秃秃的,树身干裂,甚至有些地方破开了道大口子,颤颤巍巍的枝头上压着一层冰冰冷冷的薄雪。
枯凌到尽头便是生机渺茫。
鸳鸯支着窗,静静的听了一会府里的热闹。
夜渐深了,喧闹也渐渐停了。
烛台上灯花早已落尽,鸳鸯越过墙头,几瞬便落在了章赦所在的房间屋顶上。门前站着几个守卫,鸳鸯拂开一些积雪坐了下来。脚下一片寂静,章赦窝在温暖的床里熟睡。
鸳鸯望着一轮明月,守过了整个夜晚。
大雪过后便又是一个春暖花开时节。
梅子黄时节,雨季便也来了。
长江中游洪水泛滥成灾,江陵府也不可避免的遭殃。
章赦忙的脚不沾地焦头烂额,每日卯时天还未亮便打着伞出门,待到近戌时才浑身湿透的回府。雨下的很大,门房上挂的灯笼也被屋檐上的水打湿了。下人靠着个梯子爬上去,将湿了的灯笼换了下来,重新换了一个沾着油布纸的灯笼。
鸳鸯抱剑站在廊下,看着黑色雨幕中的一点灯火。马车声响,驭夫在知府门口停下车,章赦下车,黑色的皂靴踩进水洼中,官服下摆溅上了一些泥点。路过鸳鸯时,他停了停,盯了她几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鸳鸯垂眸,盯着他官服下摆的几个泥点。她想提醒他一下,迟疑了许久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章赦没停多久,很快便入府。鸳鸯抬头看了看,雨渐渐小了些。门房见她站在门口也不进来,犹豫了一会,进去时还是将门关上。
鸳鸯听着身后的扣门声,脚步一迈,进了雨夜里。路上的积□□,鸳鸯走了没两步就干脆飞身上屋顶。她一路寻到城头,几个城头小兵点着火把,来来去去的巡视。鸳鸯坐在城楼二层的屋顶上,上方伸出的飞檐为她遮去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极目远望,只有无边暗夜蔓延在这片土地,看不见具体的灾情。鸳鸯缩在片大的地方,听着雨声,听着城头不住走动士兵的脚步声,一直等到天色拂晓。
视野里,一片汪洋。
港口早就不见了踪影,一些停靠的船只也被冲的七零八落,甚至有些只剩下残骸。许多屋子都被淹在了水中,只有黑乎乎的屋顶一角露在水面。清晨的雾气还很浓,阴霾了许久的乌云终于散开了一些,太阳被挡在厚厚的一层云里,落下一点白光。下了许久的雨终于停了。
远远的几只黑色小船在水面上巡视,士兵撑着竿搜寻是否还有落下的人。
鸳鸯回去时正碰上出门的章赦,他像是一夜没睡,眼下青暗,有些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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