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看这间书房,因单是书案一隅,已让人羡慕不已。
而在这羡慕之余,又不禁黯然神伤。
曾几何时,对着绣楼外的一株红梅,读书习字,弹琴吟唱,描红刺绣,便是她每日的生活。
可仅仅不到一年的光景,这一切的一切之于她,仿佛已是很遥远的事了……
思绪渐渐怅惘时,德珍没有察觉到周围出乎寻常的安静,只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是福英过来了吧。
德珍敛了敛心绪,脸上绽出清越的笑容,正要回头唤福英,却听一声尖细的嗓音喝道:“大胆奴才!还不跪下!”含笑回头的动作来不及收,入目就是一片宝蓝色银绣九云龙的图案在眼前晃动。
只一眼而已,却惊得德珍双腿一软,“咚”地一声跪在地上。
跪地的一刹,一双青云龙靴闯入眼里,她脑海里顿时全然空白,什么也不知道的一刻,身体竟像有意识地一样,匍匐叩首:“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只是声音带着不受控制的轻颤。
“恩。”一道她紧张地辨不出音色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接着就是一片飒沓的脚步声从身旁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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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棚:紫禁城的凉棚,用圆木作为支架,搭好后上边铺上苇席,用绳子捆扎好。它还可以卷起来,白天放下档太阳,早晚呢就收起来通风。(一般是农历四月搭,顺便加一句,文里的月份都是农历。)
☆、第二十章惊鸿一瞥
待一阵脚步声过后,德珍几近心跳停止,终于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对她道:“起来,跟着!”张志高刻意压得极低的嗓子,仿若厉枭夜啼一样的刺耳难听,却让德珍听得暗松了口气。
依言而行,她蹑手蹑脚地爬起身,紧紧跟在张志高身后,朝暖阁挪着步子走进。
背向黄花梨木雕玉兰纹落地罩而站,目不斜视地盯着蓝缎鞋面尖头,余光能见鼻端渗着的细密汗珠。
这样拘谨地站着,就似一个被吓坏了的小宫女,岂知德珍心下却是思潮涌动:皇上不是正驻跸南苑,怎会突然回宫?还毫无预兆的驾临承乾宫?
来不及细思这些,她已开始为自己提心吊胆,因为有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道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许久,似在打量,又带侵略,无端端地让她一阵惶悸不安,而腮颊却又跟着泛起一片潮红。
愈发地承受不住这道目光,德珍只好安慰地告诉自己,面前的人是八岁登基,十二岁大婚并亲政,十六岁除奸臣鳌拜,二十岁下令撤三藩的英主明君,当今天子爱新觉罗·玄烨。
他,是不会将目光投在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身上。
可显然事与愿违,玄烨确实将目光投在她身上,只是在目中刹那划过的惊艳,已随着德珍的瑟缩彻底消无。
不过,这并不会让他对眼前的小宫女失了兴趣,此刻,玄烨就坐在书案对墙的木炕上端量着德珍。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宫女,面孔略圆,却是白里泛出红来,宛如珠玉一般润泽,显得清丽。梳着一条乌油油的长辫子,露出额头,以及一对不画而黛的秀眉,因低着头,眉下的五官却有些看不清了。但是初时的惊鸿一瞥,一个眉目精致的女子,穿着一身水青色旗袍,袅袅婷婷地立在那,对着自己回眸一笑;笑容明艳的样子,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由地,玄烨想再次一睹初时所见,于是道:“新来的?朕以前好像没在承乾宫见过你。”
好听的男音幽幽沉沉地传来,打破了德珍自我麻痹的心态。
此时此刻,她多希望暖阁中除了她,还有其他承乾宫宫女在,那也许问得就不是她了。
不再想这些无用的,德珍全神贯注起来,她左脚上前半步,双手扶膝盈盈一拜,而后起身答道:“回皇上,奴婢是去年入宫,今年三月初分到承乾宫。”宫规有制,主子问话时不可低头,德珍只有抬起头回话,并尽量低敛下双眸。
然而纤密的眼睫低低垂着,却仍挡不住前方灼灼的目光,德珍胸口狠狠漏跳一拍,紧攥的双手汗湿掌心。
较之德珍的紧张不已,玄烨却更闲适地坐着,饶有兴致地问道:“果真是刚入宫的,朕一猜就准!”自语了一句,他又问:“叫什么?可曾念过书?”
德珍恭声回道:“奴婢乌雅·德珍……”刚回了她的名字,就猛然忆起万嬷嬷挑选宫女那天,也曾这样问过她;再一想那道让自己浑身不自在的目光,德珍硬生生地咽回了原本的话,另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奴婢只略识几个字而已。”答话时,声音细小如蚊?{,也不再抑制双肩的轻颤。
玄烨淡淡的“哦”了一声,不再说话,目光却仍放在德珍的身上。
一时间,暖阁里寂然无声,针落可闻。
而此时,德珍心里的紧张,已被羞恼所取代——如此肆无忌惮的目光,就如当年做客叔祖父家,叔祖父之孙对她婢女的目光!
甫想到这,德珍霎时冷汗涔涔,脸上煞白一片。
皇上乃九五至尊,怎可拿与凡夫俗子的堂兄相比?再则身为宫女子,在出宫前就是皇家的人,别说任皇上打量一下,就是……以身相许,也是理所应当……到那时,成为后*宫三千中的一人,出宫回家就成了永远的奢望,连那闺中的祈盼也将化为乌有……
在转瞬之间,德珍脑海里转过无数个念头,却每转愈下,面上也露出了惶惶惊慌之色。
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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