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和赢冽之间哪有半点君臣的感觉?虽说赢冽天生冷漠,但对方毕竟是皇上,他这样不顾尊卑关系的胡闹,皇上饶得了他一时,又怎麽能饶得了他一世?照这样下去……他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麽?
平日寡言少语的赢冽,偏偏在这个时候,什麽话都敢说,若是有心人听了去,莫不是要弹劾他个叛逆之罪什麽的……
白予灏拧眉不语,微微担心。
“你就是尹清?”忽然一句冷冷的声音,白予灏怔愣一下,回过神来。
这样的声音,即使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白予灏苦笑,这样的声线,恐怕搜遍全天下,也只有他一个。
“是,卑职就是尹清。”白予灏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尽量压低自己的声线。
若要让他听出自己的声音,那就糟了。
君赢冽上上下下打量他半响,并不说话。
白予灏不敢抬头,任他打量,只觉刀锋一般锐利的视线紧紧盯在他的身上。
半响,见他毫无动静,既不说话,也没什麽表情,白予灏心下一颤,身上的汗毛悉数竖起。
果然……赢冽这样的目光……一般人根本忍受不了。
白予灏被他盯得有些紧张,额上沁出细汗。
忽然一声冷笑,白予灏微微抬头,正遇上君赢冽审视的目光,他心下一紧,慌忙低下头去。
“既然皇上如此说了,那臣弟就收下他们。”君赢冽对著皇上说话,眼睛却一直盯著白予灏。
白予灏被他看得发毛,不由扯扯嘴角,干笑了一声。
“四弟,战场之上,务必小心谨慎,自己的身子,还要谨记在心。”
君赢冽眼神一闪,神色却不变,“皇兄这话是什麽意思?”
皇上轻笑一声,静默片刻,缓缓道:“没什麽意思。只是担心四弟过於逞强,担误自己的身子。”
君赢冽冷哼一声,紧紧盯著皇上,深不可测:“臣弟多谢皇上。”
皇上微微笑著,不甚在意。
君赢冽扫视了一圈,冷笑道:“怎麽?白予灏竟躲起来了麽?”
白予灏轻轻一震,瑟缩一下脖子,低著头,心内挣扎。
皇上也是一呆,回过神来,微微笑著,却不说话。
“他没和皇上在一起?”静默半响,君赢冽淡淡问道。
“刚刚确实和朕在一起,现在却没在。”皇上翘起嘴角,有股深不可则的味道。
君赢冽哼了一声,神情有些不屑,锋利的脸上没有悲伤,没有失望,而是带著隐隐的寂寞。
是……他是寂寞的……白予灏内心抽搐一下,隐隐作痛。
他把寂寞掩饰得太好,镌刻在深不见底的心底,谁也无法触碰。冷漠的感情像棵腐朽的老树,慢慢生根,逐渐腐烂,在心底,在眼睛,一切感情流露的地方,都被他残忍地冰封冻结。
白予灏轻闭下眼,喉咙涌上一股熟悉的酸涩。
一场没有鲜血的斗争,伤害的,却只有他自己。
何苦呢……你这是何苦呢……
白予灏抬起头来,凝视君赢冽的侧脸,嘴角勾起,忍不住苦笑。
他的身後,追随著二十万名铁血将士,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可奋勇杀敌,为他出生入死。
白予灏心下一震,不禁为之倾倒。
萧索的秋风忽然变得猛烈,它一边吼著,一边卷起沙石落叶,啪啪地拍向将士的脸颊,胸膛,双腿。
尘土沙石飞进眼里,将士们眯起眼,忍受著狂风地扑打,眼神定定地望著他们的将军。
君赢冽张狂一笑,立即飞身上马,轻勒马缰,高大的战马低吼一声,不耐地迈出前蹄。
皇上站在地上,仰望著他,眼神里闪著说不清的东西。“四弟……保重。”
君赢冽怔愣一下,看他许久,点了点头。
忽然眼角瞥向白予灏,君赢冽朝他扬扬下巴,示意他骑马跟上。
说完一抽马鞭,骑在前面。
二十万大军悉数跟上,拉出长长的队伍。
白予灏被落在後面,呆了一呆,回过神来,不禁苦笑。
……竟连一句话都如此!吝麽……白予灏轻轻摇头,赢冽啊赢冽……我该说你什麽好……
这次……真的被你彻底忽视了……
“白爱卿呆在这里发呆好麽?还不快快跟上?”皇上笑眯眯地口口,调侃白予灏。
白予灏顿时回神,微微汗颜,犹豫道:“皇上……臣不在的时候,还请皇上保重身体。若有紧急的情况,只要皇上书信一封,臣便立即快马加鞭地赶回来。”
“朕自有分寸,爱卿照顾好四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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